赋学指南

天香

（宋）范仲淹《金在镕赋》

以“金在良冶求铸成器”为韵

天生至宝，时贵良金（行批：直入。本旨重有镕，此作则在金上说）。在镕之姿可睹，从革之用将临。熠耀腾精，乍跃洪炉之内；纵横成器，当随哲匠之心。观其大冶既陈，满籯斯在。俄融融而委质，忽晔晔而扬彩。英华既发，双南之价弥高（行批：言金必待于镕）；鼓铸未成，百炼之功可待。况六府会昌，我禀其刚（行批：此借金自写身价，正在镕之时）；九牧纳贡，我称其良。因烈火而变化，逐懿范而圆方。如令区别妍媸，原为轩鉴；傥使削平祸乱，请就干将（行批：文正生乎庶几不负此语）。国之宝也，有如此者（行批：此就镕而铸器时说）。欲致用于君子，故假手于良冶。时将禁害，夏王之鼎可成；君或好贤，越相之容必写。是知金非工而弗用，工非金而曷求。观此镕金之义，得乎为政之谋。君谕冶焉，自得化人之旨；民为金也，克明从上之由（行批：四句是本旨）。彼以披沙见寻，藏山是务（行批：宕开以伸己说）。一则求之而未显，一则弃之而弗顾。曷若动而愈出，既踊跃以求伸；用之则行，必周流而可铸？美夫五行之粹，三品之英。昔丽水而隐晦，今跃冶而光亨。流形而不缩不盈，出乎其类（行批：此在既镕之后）；尚象而无小无大，动则有成。士有锻炼诚明（行批：后直现身说法），范围仁义。俟明君之大用，感良金而自试。居圣人天地之炉，亦庶几于国器。

【尾评】：“跃冶求试，直自借题抒写。词成镰锷，意吐锋芒。人为国器，赋尤利器。”

天香

秦观《郭子仪单骑见虏赋》

回纥入寇，汾阳出征（行批：先点题）。何单骑以见虏，盖临戎而示情。匹马雄趋，方传呼而免胄；诸羌骇瞩，俄下拜以投兵。方其唐祚中微，胡尘内侮。承范阳猖獗之乱，值永泰因循之主。金缯不足以塞其贪嗜，铠仗不足以止其攘取。云屯三辅（行批：题前作），但分诸将之兵；乌合万群，难破重围之虏。子仪（行批：人间）乃外驰严备，中输至诚。气干霄而直上，身按辔以徐行。于是露刃者胆丧，控弦者骨惊。谓令公尚临于金甲，想可汗未厌于寰瀛。顿释前憾，来寻旧盟。彼何人斯，忽去幢幡之盛；果吾父也，敢论戈甲之精（行批：题之正面尽于此，以下皆用香腾之笔）？岂非事方急则难有异谋，军既孤则难拘常法？遭彼虏之悍劲，属我师之困乏；校之力则理必败露，示以诚则意当亲狎。所以彻卫四环，去兵两夹。虽锋无镆邪之锐，而势有泰山之压。据鞍以出，若乘擒虎之骢；失仗而惊，如弃华元之甲。金石至坚也，以诚可动；天地至大也（行批：见此学之寔有成效，不同孟浪），以诚可闻。矧尔熊罴之属，困乎蛇豕之群。于是时也，将乘骄而必败，兵不戢则将焚。惟有明信，乃成茂勋。吐蕃（行批：融疏本事生色）由是而引归，师歼灵夏；仆固于焉而暴卒，祸息并汾。非不知猛虎无助也，受侮于狐狸；神龙失水也，见侵于蝼蚁。曷为锋镝之交下，遽遗纪纲而不以。盖念至威无恃于张皇，大智不资于恢诡。远同光武，轻行铜马之营；近类曹成，独造国良之垒。向若怨结不解（行批：又用番笔），祸连未央；养威严于将军之幕，角技巧于勇士之场。攻且攻兮天变色，战复战兮星动芒。如此则虽骁雄而必弊，顾创病以何长？苻秦夸南伐之师，坐投淝水（行批：与前自晋引古为证，一正一反，比例确切）；新室恃北来之众，立溃昆阳。固知精击刺者非为将之良；敢杀伐者非用兵之至。况德善之身积，宜福祥之天畀。故中书二十四考焉，由此而致。

【尾评】：“赋以铺陈为正格，宋人每以议论见长。论者訾其为有韵之文。此作逐层腾挪，往复不厌，然每段必有一二工整之语，摹写生动，故虽变唐格而不入破体。”

天香

赋学指南》卷一三

清朝（上）

吴东昱《一生二赋》

溯道化于鸿蒙，侧端倪于太一。本混混之元精，显生生之妙术。一则神而二则化，悉关河洛之机缄；二为耦而一为奇，遂露阴阳之秘密。盖超超元箸，早参秘本于羲爻；而泼泼生机，难索解人于王弼也。

稽老子之名言，见群生之真本。信说理兮言长，觉为道兮日损。溯原太极之内，惟存一本之包含；观化大造之中，早辟两仪于混沌。二为一对，于此见有开之必先；万实一生，因以悟所推之逾远。

原夫本之一也，乍露于元默之天，渐刻乎浑沦之窍。为数之始而数已生，在象之初而象已肖。位于河图之下，兴六连居；履于洛书之中，与九对照。坤之阖，乾之辟，以一善其转移；天得清，地得宁，无一觇其元妙。即此理而引伸，从所生以参考。见派派之同源，觉头头之是道。天子抱一而万几理，政不苦于更张；圣人贯一而万理明，学无烦于探讨。由百而千而万，数从此推；自寸及尺及寻，度由此造。

然而其生有渐，其理须祥。因而重之，一之生实从二起；观其似者，一之体仍于二藏。析一之形而二即见，分二之势而一转彰。看列象于乾三，何嫌非耦；试肖形于坤六，好咏其相。

机原递引，道本至精。无独以观其变，不贰以妙其生。动静于以异势，刚柔于以殊情。分阴分阳，理已著其健顺；是二是一，象尤贵乎详明。故观平治于一人，先以二公宏其化；而论生成于一岁，须以二至定其程。

由是验辟翕于两间，观诩扬于万物。四象渐著其微芒，八卦遂形其仿佛。五音以吐其和平，六气以畅其香郁。善调剂于七十二候，总征和气之盎和；普吹嘘于三十六宫，遂露生机于鄂不。

方今我皇上德合阴阳，学探元始。读春王而立说，悟子正之元机。逆长至而摛词，发天心之至理（【行批】御制有春王正月说，独取周正，有迎长至论，有复共见天地之心论）。于德之树，信滋长之有因（【行批】有树德务滋论）；于道之生，知本原之难已（【行批】有本立而道生论，所引皆嘉庆作）。此所以理参橐吁，无取道德之遗经；义溥苞符，独契羲文之奥旨也。

【尾评】受业周召南读：“谈理处老媪都解，深入浅出，亦雅亦风。”

天香

鲍桂星《流云吐月华赋》以题为韵

冻雨初歇，空山早秋（【行批】八字化题之明）。池边雁语，竹外萤流。三株两株之间，一间半间之楼。有吟诗者，曰韦苏州。几阵秋风，乍辞纨扇；一帘秋水，才上银钩。倚槛低徊，迟檐端（【行批】去声待也）之素魄；停琴延伫，盼屋角之晶球。时则月犹未上也（【行批】从题前极力取势），而先玩夫云影之夷犹。

尔其非烟赮驳（【行批】此单语流云），干吕缤纷。朝出吴而绮合，暮堆赵而碧分。镜晴江兮照烂，蔚南岭兮絪緼。蔼蔼多态，飘飘不群。始而望之，恍若祥虹之生华渚；徐而俟之，涣若紫烂之回海滨。时蔽亏夫曜景，每惆怅于层云。

维彼结璘，丽于穹宇；颖彩承楣，方晖入户。比玉颜兮二八，似明镜兮三五。秋何月而不华，月何秋而不吐。繄流云其掩之，辄翘首而莫睹（【行批】蓄力反挫，正为吐字蓄势）。吹开弦管，应烦缑岭之笙；扫却埃氛，欲倩仙人之斧。

然而云行不滞（【行批】折入吐字），月皎难遮。渐去蒙翳，徐逗光华。非白璧之一规，投来飞鹊；宛明珠之径寸，衔出灵蛇。金波暖其半偃，素彩耿其将斜。喜见清晖，还如昨夜；不知秋思，更在谁家？

斯时也（【行批】正面突写），璧沼波平，金樽影凸。俯览蓂阶，仰瞻桂阙。云辞月而徘徊，月窥云而恍惚。似往已还，将出复没。少焉珠斗光澄，银河艳发。寒生巾带，清见毛发。幕卷罗疏，轮欹玉滑。鱼鳞散尽，迟迟归出岫之云；兔魄依然，皎皎挂中天之月。

韦公于是敝层轩，荫高树。披杨柳之风，饮木兰之露。触弦动响，得酒成趣。期翔友兮未来，缅衎宾兮如晤。睠云月之因依，愿流光之暂驻。清泉白石，仿摩诘以裁诗；疏雨碧梧，继襄阳而作赋。

【尾评】：“情景兼到，笔有古香。”

天香

吴锡麟《春水绿波赋》

以题为韵

迢迢春水，渺渺伊人。波长怨水，绿远愁春。乃进骚客，召吟宾。申契于采兰之渚，寄怀于挑菜之津。则见膏融地脉，泉落天绅。雪水（【行批】领入春水）消而烟水活，大波澜而小波沦。旧时涨碧之痕，桥平雁齿；此日萦青之态，浪蹙鱼鳞。花落成文，万紫之云兰不断；镜开如画，一峰之眉黛低皴。

于是啸侣鸥凫，延芳蘅芷。戏抛堶于清明，约流觞于元巳。鸳鸯湖上，软翠三篙；鹦鹉洲边，晴漪十里。朱栏曲曲以虹流，白羽翻翻而云起。净无可唾，芦芽荻笋之间；空欲生寒，云影天光之里。洗梅花之艳骨，方能修到仙人；除桃叶之深情，安得有如此水。（【行批】神韵独绝）。

试观其树树如浮，帆帆相属。纹作靴回，罗将带束。蜻蜓偷眼而空窥，翡翠潜身而出浴。吹来圆沫，齐化绀珠；折出方流，都凝碧玉。船真天上（【行批】绿字四面），扪星斗而皆青（【行批】束十分酣足）；人在镜中，染须眉而尽绿。然且照影徘徊，临涯踯躅。薄采则一匊难盈，相思则千寻欲续。蘼芜浩渺，写望江如梦之诗；杨柳迷离，唱何处寻君之曲。

岂不以我居水涘，子去山阿。子怀杜若，我念薜萝。期蹇修兮不至，怀婵娟兮奈何！徒见茫茫远水，瑟瑟空波。衣香人影，橹唱渔歌。涵世界之莺花，蔚蓝无际（【行批】仍绾定绿字）；荡楼台之烟雨，金碧偏多。念余情其信芳，相对一汀之草（【行批】是人别时看出不是寻常绿水）；愿在发而为泽，常留五斛之螺。

是知感莫感于怀人，难莫难于行路。盖春水兮方生，又春光兮欲暮。浣兔毫于江上，难染丹青；剖鱼腹于船头，不逢尺素。愁欲剪而偏长，时以阅而成故。流水三生，东风一度。就令花前作絮，犹留波面之萍；正恐叶易成阴，又换天涯之树（【行批】绿字余波）。张平子所思不见，未免生愁；江文通黯然销魂（【行批】结归题意），因之作赋。

【尾评】孙少初：“深情远韵，亦令通者黯然。至其选词新颖，欬吐成珠。非得五色笔者，不能有此逸藻。”

天香

李如筠《雪夜入蔡州赋》以题为韵

唐邓星韬，，淮西苞孽。孱臂当车，谲谋踵辙。曹公则天上河魁，凉国实将中人杰。阴风惨淡，闪天王压阵之旗；劲卒飞腾，分司马行军之节。时则寒霙霏六出之花，兵气酿一天之雪。

酾军中之牛酒，炙手皮皲；听空外之狐冰，斧糜骨彻。方期养锐而峙粮，计孰乘机而扫穴。将与神谋（【行批】接笔雄浑），功惟天假。虎豹重关，貔貅半夜。

匝地银铺，漫空雾驾。谓无备之可攻，讵出奇之欺诈。舒猿背以指麾，转鹰瞵而叱咤。日者何知胜算，浪说往日；天其示以棱威，不烦祷祃。瞻余马首，看剑槊之光芒；剪彼鹅毛，倐山河之变化。我勇可贾，戒安堵以无哗；彼昬不知，岂背城而敢借。

然后道风纛以前驱，指钩援而拾级。莽径盐堆，花鬘汗湿。后劲蛇长，常待之谋不测，大如背水之师；监军之泪何为，乃先守陴者泣。无入门者，争超乘以毕登；有幕鸟焉，乃衔枚而疾入。

况夫宿霭迷离，惊飙琅磕，千声乱鹅鸭之群；一鼓趁风云之会。氋氃聚立，几度严更；刁斗传呼，半空寒籁。江山料峭，貙豼隐昏黑之天；壁垒阴森，草木战荒寒之外。拜襄公于道左，请勒燕然；置元济于槛车，遂收淮蔡。

无何澄霄霰散，见岘光浮。暖风拂辔，朝暾压楼。鹜栅方静，鸡鸣不休。骈喷玉之归蹄，云蒸羁靮；俄趋风而免胄，絮扑兜鍪。馘兼群丑，诛止渠酋。弓挂天山，将士长歌之侯；戈回上谷，嫖姚振旅之秋。一二臣将帅行间，悬金作印；五十载山河平地，错铁成州。

然此犹侥幸天时，张皇露布。奋而自矜，义不及顾。岂若我国家百战功高，悉本圣天子十全谋裕。迈羲轩之神武，何数唐宗；策方召之勋名，宁论相度。几辈赓扬歌颂，轶柳雅而言诗；窃愿濡染淋漓，后韩碑而奏赋。

【尾评】孙少初：“声如冲风所击，气似搀枪所扫，是谓植义扬词之务在刚健。”

天香

吴锡麒《伏波铜柱赋》以题为韵

高插天关，潜分地轴。以定中原，以威南服。耸双柱以虹申，慑群蛮而蛾伏。千年故迹，迢迢骆越之乡；几处人家，落落马流之俗。念金甲班师之日，慷慨而盟；听银簪叩鼓之声，摩抄而读。

方其阻鸟道，阨金波。女子维蛇而维虺，三军为鹳而为鹅。帐外烟云，聚米之山川无数；眼前潦雾，跕鸢之风景如何。既而全吞渤澥，生斫蛟鼋。汉将如飞，克日而驰露布；南人不反，酾酒而唱铙歌。欢呼君子之营，平生志壮；指点将军之树，此处恩多。用以表天朝之绝界，而特建夫铜柱之嵯峨。

则见栖烟彩浦，脱鞴霞融。卓笔之峰千尺，倚天之剑半空。云皆捧柱，风不磨铜。百粤同瞻，识中华之气紫；九霄迥立，连北斗之光红。足以胜函谷丸泥之策，足以掩云台列宿之功。负出鳌身，显功名于此地；迎来马首，看矍铄哉是翁。

遂令赤脚黎丁，椎头冈户。奉之以鹦鹉之螺，进之以槟榔之树。依汉如天，呼使为父。于是誓众同群，刑牲击鼓。指勃未为大神，以干威为盟府。交非诅楚，愿永靖乎干戈；书宣吓蛮，慎自安其版宇。毋效贰负之尸，毋蹈刑天之舞。毋狼喙之自触乎威弧，毋螳臂之轻膏乎萧斧。龙祠之罽幕无焚，休屠之金人不收。但负斯言，有如此柱。

爰乃定舆图，通驿路。设郡县，立租课。喜成功于一将，骨未全枯；笑聚铁于九州，错何烦铸。例之铜式，神光通金马之门；比以铜船，阴雨截朱鸢之浦。然而水积水而更新，时阅时而非故。薏可变而为珠，鹄欲飞而为骛。金古一编，沧桑几度。痒揩病马，苔花旧日之铭；角砺明牛，木叶前朝之戎。而谓过象林者，能不慨想乎如画之仪容，为之流连而作赋。

【尾评】孙少初：“精金百炼，宝光烛天。”

天香

寇钥《木牛流马赋》

以“诸葛所制，遗法尚存”为韵

考武侯之遗制，构精思于蓬庐。当崎岖之蜀道，虑转轮于军储。以木雕镌，宛驰驱之自若；如流奔激，竟舒卷之相于。任载虽劳，推之则冷然善也；牧刍何虑，敛之则椟而藏诸。

当夫五丈兴师，三分久割。惟尽瘁以报君，思荡乎兮如渴。见说蚕丛之险，陟每悬车；心惊鱼腹之危，行为扪葛。以马喻马，策无俟乎鞭棰；呼牛为牛，服岂需乎刍株。

尔乃独运精心，自高机杼。施宛转之神斤，启纷披之妙绪。颇类公输之巧，独造飞鸢；非同宋客之愚，惟雕玉楮。前为推而后为挽，观之则宛尔如生；杵行泽而俟行山，御之已各得其所。

其为制也，长短如裁，方圆异制（【行批】有此一段，局度更觉安问）；外含直体，高下无虑其参差；中抱虚心，首尾略分其丰锐。忖以为寸肘之长，三尺有奇；贯者如珠栒之连，三分是计。当其广舌掉去，可以揽辔而长驱；苟或启口翻来，一得还辕而小憩。

其为用也，驰驱合范，进退咸宜。既无忧其踶决，复何虑其支离。历去山川，尽可跋而可涉；负来囊橐，俨如束而如坻。如行鸟道之纡回，居然善走；倘过羊肠之峻阪，竟尔忘渡。何规模之尽善，而尺寸之无遗。

彼夫驱犊老农，盘马豪侠。或悬金以购，不辞冀北之劳；或卖剑以求，不废海东之业。笑攻城之无术，尾用膏然；陋催阵之乏谋，腹环犀甲。虽足以供驱策之频，而皆成规之是法者也。

曷若兹之不俟搜求，惟凭意匠。度广狭以为裁，已运动之相向。不必鞭之则起，俨然鱼贵而珠联；若教载之以游，已觉神坚而气王。溯雕镂之尽善，巧矣难攀；忆巾扇之高风，曼哉莫尚。

方今神威丕播，武备长存。负耒之夫，咸耕鉴以自乐；持戈之士，为韬略之是论。阅尽牛经，阡陌时闻犊叱；颁来马政，郊原聚若恩覃。玉阙春生，万里之乾坤。

【尾评】：“清言如屑，局势张皇。可谓范我驰驱矣。”

天香

《赋学指南》卷一四【清·余丙照】

清朝（中）

夏思沺《岳武穆奉诏班师赋》

以题为韵

岳少保壮志轩昂，先声赫濯。精忠贯乎星辰，浩气钟于河岳。枕戈待旦，方期恢复中原；拔剑登坛，定欲扫平绝朔。谁识天王无主（行批：笼题悲壮），诏下金门；遂令上将班师，心摧画角。方其统（行批：宕开）兵戎，率行伍。出王畿，临敌土。列阵分行，扬旗击鼓。龙韬久具，标大将之威名；虎帐宏开，奋将军之神武（行批：雄健）。方谓功成立马，指顾平戎；还教陈布长蛇，从容破虏。况乃狂孽锋摧，诸酋势蹙（行批：有此一层局更宽展）。望气齐驾，闻风尽哭。值此时危力弱，诘朝定可搴旗；共将执锐披坚，乘势亦如破竹（行批：都是当日成算）。愿与诸君痛饮幕府，流连何难；群丑投降，边陲肃穆。孰知名将功高（行批：飞腾而入），奸臣志悚。顿起阴谋，深藏祸种。十二字金牌连下（行批：欲唤奈何），直教神鬼潜号；一万军铁甲早旋，可恨旌旗倒拥。念数载长劳鞍马，枉事风尘；痛两宫深入牢笼，何人侍奉。倘使执将帅在外之言，君命有所不受之诏（行批：又从奉诏托出一层真切）。则虽羽檄遥驰，天书下召；依然整我戎行，扼其险要。当场鏖战（行批：行气如虹），定知决胜于崇朝；伏阙请诛，犹得告功于太庙（行批：读至此直欲拔剑斫地搔首开天）。讵令熏天宰相，三字埋冤；竟为叩马书生（行批：笔势冲直突），一言早料。而乃不亏臣节，恐犯天颜（行批：此处方是班师正笔）。收拾熊罴之队，传宣将校之班。振策言归，徒叹半生辛苦；出师未捷，谁收万里江山？记曾夺纛之时，雄兵直捣；正在渡河之日（行批：凄凉欲绝），骏马偏还。徒使（行批：一气承接）烽烟顿息，车骑虚驰。心忧半壁，甲解全师。可怜对垒沙场，孤军独往；忍见攀辕父老，双泪交垂（行批：一字一泪）。一木难支，宋室之偏安已足；十年遗恨，英雄之结局（行批：酸风透鼻）如斯。迄今追忆风徽，感怀时数。考剩水兮残山，吊荒营兮古戍。直恨无人请剑，斩他奸佞之头；空嗟高庙藏弓，莫展风云之路。遂使名流乞罢，寄迹西湖。竟将割地请和，甘心南渡（行批：题后尚如此周匝）。此阅者者所以伤心，而怀古者因之作赋也已。

【尾评】余纱山：“局势展开，词锋壮厉。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不减当年铁甲兵。”

天香

周樽元《司马相如题桥赋》

以题为韵

成都大道江之湄（行批：起势苍茫），五侯七贵争奔驰。大夫有时不得志，高车驷马安可期？惟骆驼之高驾，有蝌蚪之文辞。如许激昂，定是蜀中才子（行批：全神笼罩）；几番牢落，不名部下曹司。则有汉司马相如者，才调宏通，风情闲雅。位徒让乎金、张，学不输乎董、贾。大汉之鸿运方开，小臣则鹏程莫假。浑犊鼻于红尘，指雁齿于绿野（行批：引入桥字）。前途辽远，正裘拋贳酒之鹴；大笔淋漓，想鞭歇嘶风之马（行批：即带起题字）。瞻顾回翔（行批：接法兀突），昂藏激扬。鼋撑有柱，虹夹成梁（行批：疏桥字）。爰挥毫以见志，乃索句以成章。解衣而气凌霄汉，泼墨而痕带斜阳。利见大人，讬笔而龙骧虎卧；处为小草（行批：工对），负才徒玉质金相。岂不以十载匡居，穷愁著书。毷氉确惩乎前鉴（行批：推原长桥用意，一波三折，笔极腾挪），遭逢未得诸后车。徒使磊苴者挪揄献诮，怜才者宛转长嘘。赤栏亚兮银钩焕，碧波射兮铁画疏。斜斜整整，雅雅鱼鱼。语起锋棱，谓不贵有如此水；胸藏磈礌，岂他年出竟无驴。红袖之拂尘陋彼，群鸿之戏海真如。回首家徒四壁（行批：又作一番着想），花竹争荑。酒卖临邛之市，琴停少妇之闺。此皆足以生感愤，重轮蹄。点鸟篆，志鸿泥。龙飞凤舞（行批：并入题字），雾结烟迷。薤初倒兮柳拂，波乍折兮鱼栖。真个魂销，但说新郎之贵；岂其情尽，从嗤旧迹之题。徒观其擘窠瘦硬，矢志扶摇。十言如志，一气腾霄。渡一为之绥，名一为之标。鄙书空者神情沮丧，鄙笼壁者诗句风骚。为感是处回车（行批：众义丛生），腮何多暴；因念者回诣阙，尾直须烧。过之者，莫不骖为之挂，首为之翘。谓壮哉，司马之题升仙之桥也！是以汉帝重其大（行批：由后而言），朱紫隆其遇。夷潮筑何处之亭，衣锦想敝庐之树。而翁局蹐，僮奁变昔日之辞；故我依然，牛酒塞归来之路。此士人所以豪迈者有成，虺隤者自误。长卿一去（行批：结意飘然），年不知数，犹传谕蜀之文，而贵《长门》之赋。

【尾评】陈念吾：“妍词浩气相辅而行，读此可长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