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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3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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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汤仁宗
死生契阔(组诗)
火葬场
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
本来打算去登一次山
一大早朋友就打来电话
要我找一台好车
为他死去的父亲送葬
去火葬场。让人注目的是挺立的烟囱
当天早晨,已有两个更早来的
顺着烟囱爬到了天国
朋友的父亲
正在做登高前的热身
一切仪式是家属们的事情
作为朋友,我们象征地
腰上系一条白布带子
溜达到山坡上看风景
司机用烟头追着烫一只蚂蚁
并不耐烦地向空中吐着烟圈
车队驱车离开时
坐在我们车后座的两位女士
是死者的女儿
她们谈论着哥哥和嫂子的是非
我们知道此地还是要再来的
但我们加大油门
试图甩掉一些越来越厚重的
也在不断加速的灰尘
冬日黄昏的铁路编组场
黑色的蒸汽机火车头,况且,况且,况况且
喷着火,缓缓在钢轨上移动
不时鸣几声汽笛
雪刚刚停,编组场一片白
高压线上的乌鸦,像一串冻梨
而信号灯像彩色的冒号
在冬日的薄雾中闪烁
道岔开合之间,车厢们没有选择
被安排在相同或不同的轨道上
一节坦克连着一节家畜
从斜坡上冲下来后分道扬镳
坦克去练习杀敌,家畜去被杀
而一头牛却从车厢的小窗户奋力探出乌黑的头颅
晃动着一对硕大的尖角
暮色仿佛一下子就被掘深了一尺
哞——哞——
它低分贝的吼声,穿过冬日黄昏的灰暗
一下子点亮在我麻痹的神经里
我呆呆地看着它,被火车头拖远,消失不见
直到刺骨的北风刮起来
地上的雪粒被卷到空中,纷纷扬扬……
老木匠
老木匠老了。最后一件
木匠活,是为自己
做一口好棺材
村里有人过世,不再找他做棺材
因为太慢了。直接就去棺材铺
寿木很名贵,厚重,结实,纹理漂亮
锯子,锛子,斧子,尺子,锤子
都非常听话。刨花如雪
盖住脚面。木香味让人欲睡
刷上深红的植物漆,画上海水纹饰
猛一看就像古代的战船准备出征
进去仰面躺一下,正合适
看裸体的太阳,在暮云里沐浴
直到暮色四合,人间虫声嘹亮
躲钉子
死者的遗体从停尸的房间里抬出来
时辰已到。在装棺的行程中
必须要遮住阳光。哭声
越发汹涌,但是也带着倦意
沉重的棺材盖缓缓合上
木匠拿起过斧头,抡臂
以准确有力毫不迟疑的击打
在棺材盖上砸下一颗颗粗大的铁钉
盖棺定论。人生到此就游戏结束
残局交给后人收拾
死者的女儿们在一旁哭喊
爹啊,躲钉子啊
爹啊,向前躲钉;爹啊,向后躲钉
爹啊,向左躲钉;爹啊,向右躲钉
可是我觉得死者不会再害怕钉子
躲避了一世,不需要再躲
他将欣喜,如第一次看见星空灿烂
【诗人名片】老汤,本名汤仁宗,曾用名汤剑,另有笔名“七戒”。1972生人,现居辽宁大连瓦房店市。在大连机务段任动车组司机。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诗刊》、《诗林》、《诗歌月刊》、《海燕》、《小说选刊》、《北方文学》、《人民铁道》,《杂文报》等,多次获奖和入选年度选本,著有个人诗集《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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