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溪渔隐丛话5

程旭

元和至今，骚翁墨客，代不乏人，观其英词杰句，真能发明古人不到处，卓然成立者甚众，若言‘多依效旧文，未尽所趣’，又非也。所列二十五人，其间知名之士，有诗句传于世，为时所称道者，止数人而已，其余无闻焉，亦滥登其列。居仁此图之作，选择弗精，议论不公，余是以辨之。”

程旭

《吕氏童蒙训》云：“学古人文字，须得其短处：如杜子美诗，颇有近质野处，如《封主簿亲事不合诗》之类是也；东坡诗有汗漫处；鲁直诗有太尖新太巧处，皆不可不知。

程旭

东坡诗如‘成都画手开十眉’，‘楚山固多猿，青者黠而寿’，皆穷极思致，出新意于法度，表前贤所未到；然学者专力于此，则亦失古人作诗之意。”苕溪渔隐曰：“《童蒙训》乃居仁所撰，讥鲁直诗有太尖新太巧处，无乃与《江西宗派图》所云‘抑扬反覆，尽兼众体’之语背驰乎？”

程旭

《冷斋夜话》云：“山谷南迁，与余会于长沙，留碧湘门一月，李子光以官舟借之，为憎疾者腹诽，因携十六口买小舟，余以舟迫窄为言，山谷笑曰：‘烟波万顷，水宿小舟，与大厦千楹，醉眠一榻何所异，道人缪矣。’

程旭

即解繂去。闻留衡阳作诗写字，因作长短句寄之，曰：‘大厦吞风吐月，小舟坐水眠空，雾窗春晓翠如葱，睡起云涛正涌。往事回头笑处，此生弹指声中，玉笺佳句敏惊鸿，闻道衡阳价重。’时余方还江南，山谷和其词，曰：‘月仄金盆堕水，雁回醉墨书空，君诗秀绝雨园葱，想见衲衣寒拥。蚁穴梦魂人世，杨花踪迹风中，莫将社燕笑秋鸿，处处春山翠重。’”

程旭

山谷云：“诗者，人之情性也，非强谏争于廷，怨忿诟于道，怒邻骂坐之为也。其人忠信笃敬，抱道而居，与时乖逢，遇物悲喜，同床而不察，并世而不闻，情之所不能堪，因发于呻吟调笑之声，胸次释然，而闻者亦有所劝勉，比律吕而可歌，列干羽而可舞，是诗之美也。其发为讪谤侵陵，引颈以承戈，披襟而受矢，以快一朝之忿者，人皆以为诗之过，是失诗之旨，非诗之过也。”

程旭

山谷云：“尝作得两句云：‘清鉴风流归贺八，飞扬跋扈付朱三’，未知可赠谁，遂不能成章。又尝嘲一浴浊者人云：‘浊气扑不破，清风倒射回。’东坡言无以复加。”

程旭

《类苑》云：“鲁直善用事，若正尔填塞故实，旧谓之点鬼簿，今谓之堆垛死尸，如《咏猩猩毛笔诗》云：‘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又云：‘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精妙隐密，不可加矣，当以此语反三隅也。”

程旭

《吕氏童蒙训》云：“东坡诗云：‘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此或一道也。鲁直作咏物诗，曲当其理，如《猩猩笔诗》：‘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其必此诗哉。”

程旭

苕溪渔隐曰：“《正法眼藏》云：‘石头一日问药山，曰：子近日作么生？山曰：皮肤脱落尽，惟有真实在。’鲁直《别杨明叔诗》云：‘皮毛剥落尽，惟有真实在。’全用药山禅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