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赋衡裁卷一

天香

12
明君可以为忠言赋
（明则知远，能顺忠告为韵）
苏轼（北宋）
   臣不难谏，君先自明。智既审乎情伪，言可竭其忠诚。虚己以求，览群言于止水；昌言而告，恃至信于平衡。君子道大而不回，言出而为则。事父能孝，故可以事君；谋身必忠，而况于谋国。然而言之虽易，听之实难，论者虽切，闻者多惑。苟非开怀用善，若转丸之易从；则投人以言，有按剑之莫测。国有大议，人方异词。佞（nìng，巧言谄媚）者莫能自直，昧者有所不知。虽有智者，孰令听之？皎如日月之照临，罔（wǎng，无）有遁形之蔽；虽复药石之瞑（头昏）眩（目眩），曾何苦口之疑。盖疑言不听，故爱德蒙  8:10:03确论必行；大功可成，故众患自远。上之人闻危言而不忌，下之士推赤心而无损。岂微忠之能致，有至明而为本。是以伊尹丑有夏而归亳（bó地名），大贤固择所从；百里愚于虞而智秦，一身非故相反。噫，言悦于目前者，不见跬步之外；论难于耳顺者，有以百年而兴。苟其聪明蔽于嗜好，智虑溺于爱憎。因其所喜而为善，虽有愿忠而孰能？心苟无邪，既坐瞻于百里；人思其效，将或锡之十朋。彼非谓之贤而欲违，知其忠而莫受。目有眯则视白为黑，心有蔽则以薄为厚。遂使谀臣乘隙以汇进，智士知微而出走。仲尼不谏，惧将困于妇言；叔孙诡辞，畏不免于虎口。故明主审逊志（xùn zhì，迎合心意）之非道，知拂心之谓忠。不求耳目之便，每要社稷之功。有汉宣之贤，充国得尽破羌之计；有魏明之察，许允获伸选吏之公。大哉事君之难，非忠何报。虽曰伸于知己，而无自辱于善道。《诗》不云乎，哲人顺德之行，可以受话言之告。

天香

13
周公朝诸侯于明堂赋
（以「九垓向序，外方同心」为韵）
谢观（唐）
　　赫赫明堂，居国之阳。巍峨特立，镇压殊方。所以施一人政令，所以朝万国侯王。面室有三，总数惟九。间太庙于正位，处太室于中霤（liù，同溜）。启闭乎三十六户，罗列乎七十二牖。左个右个，为季孟之交分；上圆下方，法天地之奇偶。时也六年之初，孟春之首。有截而至，无胫而走。将欲交正于成王之命，所以立辟于周公之手。洞入闼（tà，小门）以临八极，辟四门而来万有。所司（suǒ sī，主管的官吏）备班品于庭除，执事（执事，主管）肃文物于前后。及夫诸位散设，三公最崇。当中阶而列位，与群臣而不同。诸侯东阶之东，西面而北上；诸伯西阶之西，东面而相向。诸子应门之东而鹗立，诸男应门之西而鹤望。戎夷金木之户外，蛮狄水火而位配。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遥对。朱干玉戚，森耸以相参；龙旗豹韬，抑扬而相偝（bèi，同背）。肃肃沉沉，峦崇壑深。烟收而卿士齐列，日出而天颜始临。戴冕旒以当轩，见八紘（hóng极远处）而稽颡（sǎng，额）；负斧扆（yǐ,屏风）而南面，知万国而归心。于是锵金石，扬律吕。动埙篪（xūn chí，皆古乐器），摇柷敔（yǔzhù，皆古乐器）。俨若思而山立，悄不言而雁序。一拜一起，岳抃（biàn，鼓掌）而齐倾；舞之蹈之，雷屯而复举。俄而翠华转，仙仗回。恩覃（tán，深）率土，化溢九垓。合蛮貊（mò，古东北民族）而毕至，尽梯航以爰来。彼禹有太室，武作灵台，曷与此而同哉！

天香

13
周公朝诸侯于明堂赋
（以「九垓向序，外方同心」为韵）
谢观（唐）
　　赫赫明堂，居国之阳。巍峨特立，镇压殊方。所以施一人政令，所以朝万国侯王。面室有三，总数惟九。间太庙于正位，处太室于中霤（liù，同溜）。启闭乎三十六户，罗列乎七十二牖。左个右个，为季孟之交分；上圆下方，法天地之奇偶。时也六年之初，孟春之首。有截而至，无胫而走。将欲交正于成王之命，所以立辟于周公之手。洞入闼（tà，小门）以临八极，辟四门而来万有。所司（suǒ sī，主管的官吏）备班品于庭除，执事（执事，主管）肃文物于前后。及夫诸位散设，三公最崇。当中阶而列位，与群臣而不同。诸侯东阶之东，西面而北上；诸伯西阶之西，东面而相向。诸子应门之东而鹗立，诸男应门之西而鹤望。戎夷金木之户外，蛮狄水火而位配。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遥对。朱干玉戚，森耸以相参；龙旗豹韬，抑扬而相偝（bèi，同背）。肃肃沉沉，峦崇壑深。烟收而卿士齐列，日出而天颜始临。戴冕旒以当轩，见八紘（hóng极远处）而稽颡（sǎng，额）；负斧扆（yǐ,屏风）而南面，知万国而归心。于是锵金石，扬律吕。动埙篪（xūn chí，皆古乐器），摇柷敔（yǔzhù，皆古乐器）。俨若思而山立，悄不言而雁序。一拜一起，岳抃（biàn，鼓掌）而齐倾；舞之蹈之，雷屯而复举。俄而翠华转，仙仗回。恩覃（tán，深）率土，化溢九垓。合蛮貊（mò，古东北民族）而毕至，尽梯航以爰来。彼禹有太室，武作灵台，曷与此而同哉！

天香

14
息夫人不言赋
（以此人不言其志安在为韵）
白敏中（唐）
　有一人兮甚美，事二夫兮深耻。不咄咄以怨人，常默默而伤己。何窈窕兮若彼，而寂寞兮如此。舌虽在而口不言，身未亡而心已死。殆其丧主失身，去故从新。初为息侯之妇，今为楚国之嫔。标二八之佳丽，冠三千之等伦。岂君恩之不至，顾我恨之有因。触类无言，似峡口为云之女；含情不语，如山头化石之人。守而不改，邈矣而心有所在；行之实难，确乎而性有所安。指逝波于旧宠，比浮云于新欢。得不伫蕙（huì，芳洁）思于心曲，秘玉声于舌端。于是语笑已而，得意莫其。处喧哗而不乱，挺节操以自持。翠羽常低，多值敛眉之日；瓠犀难见，少逢启齿之时。然则动宜三省，情顺九思。似慎枢机（shū jī，关健），暗合吉人之象；类含锋刃，潜符《静女》之诗。嗟夫！秦家之女兮，在德何有；贾氏之妻兮，其言亦苟。谁令喋喋（dié），驻五马而诮使君之愚；焉用嘻嘻，获一雉而忘大夫之丑。彼则尔，此则否。外结舌而内结肠，先箝（qián，同“钳”，夹住）心而后箝口。既而载离生育，几变寒暄。想蘼芜（mí wú，一种香草）之不见，厌芣苢（fúyǐ车前草）之空繁。势异丝萝，徒新婚而非偶；华如桃李，虽结子而无言。及夫云梦春游，章华夜侍。永忘一顾之念，难夺三缄之志。起居有节，惟闻佩玉之声；应对无时，不吐如兰之气。君王于是崇其意，重其义。命女史以书之，为楚宫之故事。

天香

14
息夫人不言赋
（以此人不言其志安在为韵）
白敏中（唐）
　有一人兮甚美，事二夫兮深耻。不咄咄以怨人，常默默而伤己。何窈窕兮若彼，而寂寞兮如此。舌虽在而口不言，身未亡而心已死。殆其丧主失身，去故从新。初为息侯之妇，今为楚国之嫔。标二八之佳丽，冠三千之等伦。岂君恩之不至，顾我恨之有因。触类无言，似峡口为云之女；含情不语，如山头化石之人。守而不改，邈矣而心有所在；行之实难，确乎而性有所安。指逝波于旧宠，比浮云于新欢。得不伫蕙（huì，芳洁）思于心曲，秘玉声于舌端。于是语笑已而，得意莫其。处喧哗而不乱，挺节操以自持。翠羽常低，多值敛眉之日；瓠犀难见，少逢启齿之时。然则动宜三省，情顺九思。似慎枢机（shū jī，关健），暗合吉人之象；类含锋刃，潜符《静女》之诗。嗟夫！秦家之女兮，在德何有；贾氏之妻兮，其言亦苟。谁令喋喋（dié），驻五马而诮使君之愚；焉用嘻嘻，获一雉而忘大夫之丑。彼则尔，此则否。外结舌而内结肠，先箝（qián，同“钳”，夹住）心而后箝口。既而载离生育，几变寒暄。想蘼芜（mí wú，一种香草）之不见，厌芣苢（fúyǐ车前草）之空繁。势异丝萝，徒新婚而非偶；华如桃李，虽结子而无言。及夫云梦春游，章华夜侍。永忘一顾之念，难夺三缄之志。起居有节，惟闻佩玉之声；应对无时，不吐如兰之气。君王于是崇其意，重其义。命女史以书之，为楚宫之故事。

天香

15
行不由径赋
（以「处心行道，有如此焉」为韵）
浩虚舟（唐）
　澹台灭明，幽栖武城。感朴直之风散，恶奸邪之径生。苟正其身，宁偏僻而是履；不以其道，故斯须而不行。想乎尘满荆扉，草迷荒野。追游不慎其经历，咫尺固难于出处。锺山石上，杖藜之意殊乖；蒋氏庭中，携手之期顿阻。牢落幽居，交从日疏。顾履危之若是，将苟且其焉如。访野径以闲游，恐穿松竹；出衡门而独步，不绕园庐。嘉夫砺志草茅，规行畎亩。避幽隐以不到，视崎岖而何有。芜城独赏，宁游旧井之间；山馆时归，肯逐樵人之后。至若草树沈沈（通沉），幽芳阻寻。络野之茅阴自合，缘溪之苔色空深。以遨以游，见徇公灭私之志；一动一息，有去邪崇正之心。是以萧索乡闾，虚闲襟抱。优游多辙之穷巷，来往疏槐之古道。花间绝迹，念蹊树之徒芳；原上无人，惜皋（gāo，水边的高地）兰之暗老。且遵道如砥，持心若弦。信无私以白首，将抱直以穷年。颜生负郭之田，有时窥矣；谢氏登山之屐，无所用焉。既而披蔓草之荒凉，见游人之逦迤。方检身于邪正，宁系怀于远迩。杨朱悲道丧，事亦如斯；阮籍哭途穷，意殊若此。当举直以错枉（错枉，错误），冀风行而草靡。苟非贤智之为心，孰能如是。

天香

15
行不由径赋
（以「处心行道，有如此焉」为韵）
浩虚舟（唐）
　澹台灭明，幽栖武城。感朴直之风散，恶奸邪之径生。苟正其身，宁偏僻而是履；不以其道，故斯须而不行。想乎尘满荆扉，草迷荒野。追游不慎其经历，咫尺固难于出处。锺山石上，杖藜之意殊乖；蒋氏庭中，携手之期顿阻。牢落幽居，交从日疏。顾履危之若是，将苟且其焉如。访野径以闲游，恐穿松竹；出衡门而独步，不绕园庐。嘉夫砺志草茅，规行畎亩。避幽隐以不到，视崎岖而何有。芜城独赏，宁游旧井之间；山馆时归，肯逐樵人之后。至若草树沈沈（通沉），幽芳阻寻。络野之茅阴自合，缘溪之苔色空深。以遨以游，见徇公灭私之志；一动一息，有去邪崇正之心。是以萧索乡闾，虚闲襟抱。优游多辙之穷巷，来往疏槐之古道。花间绝迹，念蹊树之徒芳；原上无人，惜皋（gāo，水边的高地）兰之暗老。且遵道如砥，持心若弦。信无私以白首，将抱直以穷年。颜生负郭之田，有时窥矣；谢氏登山之屐，无所用焉。既而披蔓草之荒凉，见游人之逦迤。方检身于邪正，宁系怀于远迩。杨朱悲道丧，事亦如斯；阮籍哭途穷，意殊若此。当举直以错枉（错枉，错误），冀风行而草靡。苟非贤智之为心，孰能如是。

天香

16
渔父辞剑赋
（以「济人之急，取利诚非」为韵）
宋言（唐）
　　彼子胥兮亡命江湄，赖渔父兮停桡在兹。既横流而济矣，因解剑以酬之。厚意殷勤，何惜千金之器；高情特达，竟陈三让之辞。稽其去国无途，迷津独立。前临积水之阻，后有追兵之急。踌蹰而鹤发相哀，顾盼而渔舟可入。忧心尽展，凭刳（kū，从中间破开再挖空）木以何虞；渡口虽遥，挂轻帆而已及。繇（yáo，古同“由”）是拂拭青萍，披陈素诚。念险难以知我，顾提携而赐卿。拔三尺之荧荧，波间电落；横七星之凛凛，掌上风生。叟乃莞尔兴言，搘zhī（同支）颐话志。本期浩淼以排难，讵（jù，岂、怎）可怆惶而徇利。酬仁报惠，诚多公子之心；害义伤廉，且异老夫之意。况乎楚令方急，严刑且陈。尽索奔亡之党，先诛隐匿之人。若以爵禄为念，荣华是亲。则械尔躬而赴国，持尔剑以防身。整棹西归，自受执圭之赏；论功北面，宁亡切玉之珍。盖由恻隐为心，艰危是济。方图散发之乐，岂假吹毛之锐。情高而俗虑难量，语罢而鸣桹（láng，船舷赶鱼入网木棍）忽逝。连环吐月，空临玉匣之间；一叶乘风，渐入寒烟之际。岂不以识达精微，言穷是非。弃霜刃以长往，弄云涛而不归。寂寞岩烟，沉东流之渺渺；凄凉浦树，含落日以依依。异乎义立一朝，名超万古。决云之异状徒逞，皎日之深诚不取。则知美范蠡（越国军事家）而述鲁连（齐国合纵家），信斯人之可伍。

天香

16
渔父辞剑赋
（以「济人之急，取利诚非」为韵）
宋言（唐）
　　彼子胥兮亡命江湄，赖渔父兮停桡在兹。既横流而济矣，因解剑以酬之。厚意殷勤，何惜千金之器；高情特达，竟陈三让之辞。稽其去国无途，迷津独立。前临积水之阻，后有追兵之急。踌蹰而鹤发相哀，顾盼而渔舟可入。忧心尽展，凭刳（kū，从中间破开再挖空）木以何虞；渡口虽遥，挂轻帆而已及。繇（yáo，古同“由”）是拂拭青萍，披陈素诚。念险难以知我，顾提携而赐卿。拔三尺之荧荧，波间电落；横七星之凛凛，掌上风生。叟乃莞尔兴言，搘zhī（同支）颐话志。本期浩淼以排难，讵（jù，岂、怎）可怆惶而徇利。酬仁报惠，诚多公子之心；害义伤廉，且异老夫之意。况乎楚令方急，严刑且陈。尽索奔亡之党，先诛隐匿之人。若以爵禄为念，荣华是亲。则械尔躬而赴国，持尔剑以防身。整棹西归，自受执圭之赏；论功北面，宁亡切玉之珍。盖由恻隐为心，艰危是济。方图散发之乐，岂假吹毛之锐。情高而俗虑难量，语罢而鸣桹（láng，船舷赶鱼入网木棍）忽逝。连环吐月，空临玉匣之间；一叶乘风，渐入寒烟之际。岂不以识达精微，言穷是非。弃霜刃以长往，弄云涛而不归。寂寞岩烟，沉东流之渺渺；凄凉浦树，含落日以依依。异乎义立一朝，名超万古。决云之异状徒逞，皎日之深诚不取。则知美范蠡（越国军事家）而述鲁连（齐国合纵家），信斯人之可伍。

天香

17
庄周梦为胡蝶赋
（以昔者庄周梦为胡蝶为韵）
贾餗（唐）
穷万化之指归，得七篇于往昔。何真人之形气，以异类而迁易。将以明道之枢，喻心之适。徐徐在寐，忽羽化于他方；栩栩既游，忘魂交于此夕。是知溥天之下，万物一也。难飞走之或殊，何生成之为假。形随梦改，岂必大人占之；心与物迁，孰云夫子圣者。澹然休息，怳（huǎng，同恍）尔气扬。暗出蟏蛸（xiāoshāo，一种蜘蛛）之户，潜辞蟋蟀之堂。风景熙熙，但娱情于胡蝶；是非草草，已委蜕于蒙庄（蒙庄，庄周）。既而忽忽悠悠，东西泛浮。动皆造适（zàoshì，寻访），止必忘忧。草上翩翻，与百花而共媚；林间摇曳，似一叶之先秋。彼贤愚波注，祸福环周。信乃人间之累，非同域外之游。且夫浩浩阴阳，茫茫群众。纷胸襟之忧患，劳日夜而迎送。是以至人，因兹托讽。为鱼而江湖可入，为鸟而风云可控。飘然而往，安知弃我如遗；倏尔（shū ěr，很快、忽然）复来，又疑与尔俱梦。故得吊诡（吊诡，奇异）之理，明悬解（悬解，了悟）之规。方形神之寂寞，有变化之云为。梦也者，不期而会；飞也者，以息相吹。岂衔发（xiánfā古人以为人发为飞鸟所衔，则于梦中飞翔）之能诊（察证），盖忘蹄（迹象）之可知。至乎往复须臾，以化为徒。寤与觉而未辨，蝶将周而已殊。是以大同而言万物，为肝为胆；小异而说一身，为越为胡。苟愚智而自得，实圣灵之轨模。客有志业未如，居多不惬（qiè，畅快）。六梦纷其夜动，七情忘于昼接。乃陈古以况今，赋庄周之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