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笔昔曾干气象(四)
第三首写的是未得科名已“南冠”扣顶的惨况。诚然,新中国的成立,确实给壮志凌云的有为青年,提供了一个很好学习的时机。看哪,那鸡窗灯影,北斗横斜不是见证先生填胸饱读的刻苦吗?那日起日落、春去秋来不是伴随着先生学业的精进吗?可惜,到头来的现实是残酷的,寒鸦万点,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乌鹊南天绕树飞”,言自己像绕树的乌鹊,找不到栖止之处而迷茫。曹操在《短歌行》里边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这四句诗生动刻画了那些犹豫彷徨者的处境与心情,正像清人沈德潜在《古诗源》中说:“月明星稀四句,喻客子无所依托。” 确实,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反右扩大化的政治氛围中,连沉默都可随时获罪,有个性的诗人心情的苦闷可想而知,魂归何处不是令人非常懊恼的吗?可正直的人、敢说真话的人,在那时往往要吃苦的。像林先生这种自幼有着良好家庭教养、至情至性而正直敢言之人,自然要承受无妄之灾。可怜满怀鹄志竟埋没于草野,受尽人间折磨。“十论美芹成蕨肥”是多么可悲结局,当年内心不知曾经有过多少挣扎?这可是时代之叹,是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报国无门的悲哀。当年辛弃疾给朝廷呈上《美芹十论》,陈述抗金救国、收复失地、统一中国的大计,表示了他“男儿到死心如铁”的豪情壮志,“美芹”也就成了忧国忧民的代名词。经历过那个时代风云的人,当读到这样的诗句,又有谁不感同身受呢。 第四首把我们的思想带回到十年动乱的年代。十年文革带给国家、带给时代的破坏是无法估量的。它是中华民族亘古以来少有的灾难。文革没有赢家,无论“革命者”或“被革命者”都输了。共产党的光辉形象被破坏了,人们的思想无所适从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形成的道德底线冲破了,人们的良心泯没了,国民经济受到了毁灭性的摧残,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青春虚掷了,在混战中变得浑浑噩噩了。生活于文革时代,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但是,当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向的时候,能看清形势的人却是凤毛麟角。那时的林先生,虽然“怀才未遇”、“献赋难成”,被打到社会的最底层,但是其忧时伤势的情感是那样的强烈,眼光是那么敏锐,头脑是那么清晰。想到国事日非,竟至夜长梦恶,寸断肝肠。有多少寒烟夕照的日子,处在惊风恶雨中的芸芸众生,像迷茫中的大雁,难寻栖止,独下寒汀,矰缴相逼,鸥鹭难亲,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家国艰危至此,又怎能叫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不抚膺长叹息、痛倚危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