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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格论诗,最没趣味的地方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不惜歪曲十七种旁的学问。比如字典,“试(茶)香”他要查成“试茶(香)”,“羲轮”必得拆解成“羲”的“轮”才能通。但羲是不长轮子的,她是活物;试完茶香试米香,不知道老格查过“试米”没有。
这一次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孔乙己,歪曲鲁迅。鲁迅的小说,冷峻,犀利刻毒,“同情”从来不是他小说的主张,他所刻画的人物,搁到任何时代的现实里,也还不是“同情”说得过去的,比如阿Q,万世让人生厌。再比如孔乙己,读书人不能谋活的例子很多, 放下架子搬砖、北大学历屠夫,是现实,也是正道,已经为当下社会所接受——“我学识渊博”,写个茴字你得给我酒吃,行不通的;我不讲读书无用,只讲自食其力。鲁迅不同情孔乙己,也不试图通过引起同情来挽救孔“知识分子”,他只是说:照这样子,你是要死的,活该;要么你读点有用的书,要么你换上短衫搬砖。如果读者偶尔同情,那是出于人类本能的泛爱,不是小说的功劳,更不是鲁迅小说的目的和手段。“游走在讽喻和同情之间”,鲁迅倘能听到,大概是要“扶我起来”的。
讽喻和同情,是小学教材讲鲁迅小说的说法,因为学生还太小,曲意软一软;中学就不这么讲了,何况大学。格那丁先生保留着“同情”为手段甚至目的的认识,可以看作不忘祖,倒也不全是不好。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所以诗词总有以汉代唐、借古讽今;人物也总有惊人的相似,所以诗词可以借来用,桑树底下说说槐。
想起孔乙己,写写孔乙己,是因为孔乙己就在眼前,是因为孔乙己还是不值得同情,更没必要游走在讽喻和同情之间,和盘端出就是。
倚柜认长衫,大人新打闲。
穿长衫而站着喝酒的格丙丁先生又来了,大概“写小说”(丙丁先生说,写小说去了,不跟你们玩了)没有灵感,来找找抽。
排钱径估喝,无债不阄还。
“我学识渊博”“复合词,复合词知道不”,估喝,即嚷嚷也,生怕别人不认得;阄还,是白板上记着账,抽阄偿还(也基本上同于赖账),比如这一回,抽到还杨逍的债了,“无知”“无知”地背地里点名。
二两胡花眼,三杯欲犯颜。
是说格丙丁先生不知自个儿酒量深浅,老眼昏花不算,自嗨起来后还想揍人。
尔来九折股,一窃几门闩?
末一句是杨逍的话:丙丁兄别来无恙,打断过你九次腿了吧,忘了背地捣鼓一回我要揍你几门闩么?
门闩这东西好啊,短而扎实,揍小偷最是趁手了。
好的诗,总是契合吟咏对象的;丙丁先生“陈旧老套”,跟乙己先生一毛一样,“没一点新鲜感”。
浙西的业余文艺小青年出手,也没一点新鲜感,跟鲁迅一样,不游走不同情,匕首投枪,陈旧老套,百万军中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
喝醉了的丙丁先生当然是不会有感觉的,断腿的回数多了,一时半会醒不了。
不要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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