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杜甫是真的觉得陶诗“枯槁”么?其实杜甫在其他的诗中还是很推崇陶渊明的,比如《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述作与同游。”认为陶渊明、谢灵运均是诗中之大家。其实过去也有把颜延之与谢灵运并称的说法,而且“颜谢”“陶谢”平仄相同,杜甫在诗中不称“颜谢”而称“陶谢”(杜甫在《夜听许十损诵诗爱而有作》中也说:“陶谢不枝梧,风骚共推激。”),可见对陶渊明之推崇。谢榛《四溟诗话》便说:
自然妙者为上,精工者次之,此着力不着力之分,学之者不必专一而逼真也。专于陶者失之浅易,专于谢者失之餖飣,孰能处于陶、谢之间,易其貌,换其骨,而神存千古?子美云:“安得思如陶谢手。”此老犹以为难,况其他者乎?
这段文字最后的“此老”就是指杜甫。他认为以杜甫之高才,认为达到陶谢的水平还是有困难的。
那么杜诗到底学不学陶,似不似陶呢?有些人就从诗句中寻求线索。如叶寘《爱日斋丛抄》中有这么两条:
陶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少陵《东楼》诗:“虽有车马客,而无人世喧。”就古语一转,正使事之法。
《羌村》诗或以之比渊明《饮酒》诗中语,然如“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与,田父有好怀。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其为闲暇,非所能得者。
这两条,第一条是从化用诗句来说杜甫学陶化用,第二条是说杜甫某些诗的神韵似陶。我以前读杜甫时,有一句“秋天不肯明”(《客夜》),觉得特别熟悉,后来忽然想起渊明有一句“晨鸡不肯鸣”(《饮酒二十首》之“少年罕人事”),乃悟少陵此句全学靖节,甚至有出蓝之妙。因为“肯”字说“鸡”已是绝妙,再进一步用来说无生命之“秋天”(实际是“秋夜”),则更见天地之不仁,造化之无情。不过这样一句两句只能作为学诗之法来看,不能论证杜甫是否刻意学陶,因为唐人读陶诗能记得一些句子并化用,并不是稀奇的事,也未必需要刻意为之。但第二条说神韵相近,则颇有见地。不过杜诗博大精深,各种风格的作品都有,所以也不好说是有意学陶,还是无意间相似。
于是也有些人就说陶与杜没有什么相似的。比如乔亿《剑溪说诗》说:
太白诗有似《国风》、《小雅》者,有似《离骚》者,似汉魏乐府及古歌谣杂曲者,……独无一篇似陶。子美间有陶句,亦无全篇似之者,虽李、杜之不为陶,不足为病,而陶之难拟可见也。
他认为李白是一点也不像陶,杜甫偶尔有些句子像陶。而朱熹则认为晋唐的风格本来就存在很大差异:“晋、宋间诗多闲淡,杜工部等诗常忙了。”还有很多人不从字句上论证陶杜,而从神韵上,从创作的那种真挚上来论证陶杜,这样的论述有很多,我挑一些精彩的出来给大家看看:
孔子删《诗》,取其“思无邪”者而已。自建安七子、六朝、有唐及近世诸人,“思无邪”者,惟杜子美、陶渊明耳,余者不免落邪思也。(张戒《岁寒堂诗话》)
情之所蓄,无不可吐出;景之所触,无不可写入;晋为渊明,唐惟少陵。(王圻《稗史》)
正夫尝论杜子美、陶渊明诗云:子美读尽天下书,识尽万物理,天地造化,古今事物,盘礡郁积于胸中,浩乎无不载,遇事一触辄发之于诗;渊明随其所见,指点成诗,见花即道花,遇竹即说竹,更无一毫作为。故予尝有诗云:“子美学古胸,万卷郁含蓄,遇事诗一麾,百怪森动目。渊明澹无事,空洞抚便腹,物色入眼来,指点诗句足,彼真发其藏,我但随所瞩。二老诗中雄,同工不同曲。”盖发于正夫之论也。(施德操《北窗炙輠录》)
论者谓子美“无数蜻蜓齐上下,一双鸂鶒对浮沉”,便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气象。予亦谓渊明“霭霭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当与《豳风?七月》相表里。此殆难与俗人言也。(陈善《扪虱新话》)
陶渊明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采菊之际,无意于山,而景与意会,此渊明得意处也。而老杜亦曰:“夜阑接软语,落月如金盆。”予爱其意度闲雅,不减渊明,而语句雄健过之。每咏此二诗,便觉当时清景,尽在目前,而二公写之笔端,殆若天成,兹为可贵。(陈善《扪虱新话》)
总之,杜甫虽不刻意学陶,但也受陶之影响,更重要的是,在为人作诗的“真诚”上,二人不学而神似,这是唐宋以来所有学陶者所不能企及者。不过很多诗人还是认为杜诗有法可学,陶诗则无迹可求,不容易学,学不好容易流为浅易。宋代诗人陈师道就说:
学诗当以子美为师,有规矩,故可学。退之于诗,本无解处,以才高而好耳。渊明不为诗,写其胸中之妙尔。学杜不成,不失为工;无韩之才与陶之妙,而学其诗,终为乐天尔。(《后山诗话》)
这段话最后结尾说,没有韩愈的才华与陶渊明的高妙,去学他们的作品,那就成了白居易了,对白居易的不屑也溢于言表了。而杜甫则是有迹可循的学诗正轨。
王维(储光羲、孟浩然、元结等)
王维、孟浩然是人们认为盛唐时期比较接近陶渊明的诗人。有意思的是,王维也讥讽过陶渊明的《乞食》。他在《与魏居士书》中说:“近有陶潜,不肯把板屈腰见督邮,解印绶弃官去。后贫,《乞食》诗云:‘叩门拙言辞。’是屡乞而惭也。尝一见督邮,安食公田数顷。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这段公案在本书《贫富常交战》一章中提过,也不细说了。其实王维和陶渊明,相似之处只有一点点交集,他们更多的是不似。
有些古人认为王维与陶渊明最为相似。如陈师道说:“右丞、苏州,皆学于陶,正得其自在。”(《后山诗话》)还有人认为王维和陶渊明一样,是诗歌的极致:“诗到极则,不过诗抒写自己胸襟,若晋之陶元亮,唐之王右丞,其人也。”(徐曾《而庵诗话》)如果了解一下二人的生平,我们就会知道,王维过得很滋润,他是富而隐;陶渊明过得很辛苦,他是隐而贫。王维为了自己的富贵,有时是会做一些纡尊降贵的事的。如《唐才子传》记载:
(王维)闲音律。岐王重之。维将应举,岐王谓曰:“子诗清越者,可录数篇,琵琶新声,能度一曲,同诣九公主第。”维如其言。是日,诸伶拥维独奏,主问何名,曰:“《郁轮袍》。”因出诗卷。主曰:“皆我习讽,谓是古作,乃子之佳制乎?”延于上座曰:“京兆得此生为解头,荣哉!”力荐之。开元十九年状元及第,擢右拾遗,迁给事中。
从这段可以看出,王维为了成名,不惜装作乐工,去为九公主演奏。虽然公主对王维还是不错,但这种事情,陶渊明还是做不出来的。但现实就是这么无情,你降低人格,却把富贵追求来了,过上了很舒服的日子;你保持尊严,就要承受饥寒困苦。在这种人生选择面前,陶渊明和王维正是走了相反的路,而且一路走到底的两个代表人物。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王维会那么讥讽陶渊明了。因为俩个人的人生态度彻底不一样。而作为后人,我从人格上,我非常推崇陶渊明,但如果在现实中,恐怕也未必没有王维的行径。如果是朋友,我会劝他在无伤大节的前提下,学学王维也无妨,毕竟守节固穷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都不后悔的。——“乐道至苦”,哀哉哀哉!
而他们的诗到底相似不相似呢?既然《古诗归》说“王维田家诗情事真朴,从陶公田园等诗中出”,那我们就各举陶、王一首田家诗来看一看:
归园田居(其三)
陶渊明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渭川田家
王维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对于田园生活,王维是坐享其成的地主,在吃饱了喝足了穿暖了睡够了之余,出来溜达溜达看看别人干农活,吟咏一番;而渊明则是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承受日晒雨淋在田地里耕作。说得再简单点儿,陶渊明是参与者,王维是旁观者。王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代表人物。我常常跟人说,王维此诗中一个“羡”字,便是关键。不让他动手,他看着羡慕羡慕也就罢了,如果真让他去荷锄耕地,恐怕就后悔不迭了。
估计人们觉得王维与渊明相似,便是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种充满了闲适,甚至略带禅机的地方。不过如果你要想一想,王维是在闲适中得此闲适,而渊明是在辛苦中得此闲适,二人境界之高下就不言而喻了。
至于储光羲、孟浩然的诗,也有些这种味道。只是孟浩然一生落魄,诗中往往带有一种失意的落寞,然又不失气度,就诗歌而言,有反出王维之上者。延君寿《老生常谈》中告诫人们学诗,尤其是学陶,不要学那种浅易田家语:
读古人诗本来不许心粗气浮,我于陶尤觉心气要凝练,方能入得进去。……此无论聪明人、钝汉子,皆自欺欺人也,断不可信。……一样写秋,迥与唐人不同,气味深静故耳。若工部之“万壑树声满”,虽浅人亦知叫好矣。读陶当从此得力,方能破前人,学陶藩篱。若只摩仿其“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等句,引入孟、王、储太祝一路去,自家便不能出头。
可见浅易田家语,学不好就成了孟浩然、王维、储光羲等人的风格,很难学处自家真面目来了。
至于元结,洪亮吉《北江诗话》中说:“元结《春陵篇》及《浯溪》等诗,无意学陶,亦无一类陶,而转似陶,则又当于神明中求之耳。”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找来看看。
柳宗元 韦应物
而后世一般公认唐人似陶的,一是韦应物,一是柳宗元。如李东阳《怀麓堂诗话》说:
“陶诗质厚近古,愈读而愈见其妙。韦应物稍失之平易,柳子厚则过于精刻。世称陶、韦,又称韦、柳,特概言之,惟谓学陶者,须自韦、柳而入,乃为正耳。”他认为学陶的人,可以从韦应物柳宗元入手,这应该是条学陶的正路。许学夷《诗源辩体》说:“靖节诗不为冗语,惟意尽便了,故集中长篇甚少,此韦、柳所不及也。”他认为渊明的诗没有赘语,没有多余的话(其实我觉得陶诗于议论说理处太欲说明,辄有冗语,亦受玄言诗之影响),韦应物柳宗元比不了,但也还是很认可这二位的。
在这二位中,有人认为柳宗元近陶。如:
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苏轼《评韩柳诗》)
欲知子厚如此,学陶渊明乃为能迎之耳。(黄庭坚《跋书柳子厚诗》)
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杨万里《诚斋诗话》)
但蔡启则认为柳宗元过于为自己贬谪的身世伤感,以至于忧愤而死,实在是过于挂怀得失,未免和陶的精神境界相去太远:“子厚之贬,其忧悲憔悴之叹,发于诗者,特为酸楚。闵己伤志,固君子所不免,然亦何至是,卒以愤死,未为达理也。”(《蔡宽夫诗话》)
有人则认为韦应物近陶:
古今诗人,多喜效渊明体者,如和陶诗非不多,但使渊明愧其雄丽耳。韦苏州云:“霜露悴百草,时菊独妍华。物性有如此,寒暑其奈何。掇英泛浊醪,日入会田家。尽醉茅檐下,一生岂在多。”(作者按,此诗名《效陶彭泽》)非惟语似,而意亦大似,盖意到而语随之也。(周紫芝《竹坡诗话》)
……六代惟陶彭泽、三唐惟韦苏州二公可以企及。(王世祯《师友诗传录》)
江(淹)、鲍(照)各有拟陶诗,皆不及韦,韦气象近道。(乔亿《剑溪说诗》)
甚至有人将陶渊明和韦应物的诗合在一起刻成集子,流行于世。明何湛之刻《陶韦合集》本卷首有何本人写的序,其中说:“(陶渊明)信《三百篇》之后一人也。……倘禘尼山,并袷二祖,则陶几入室,韦渐升堂。”认为陶韦之诗,其价值可于孔子删定的《诗经》相提并论,韦应物可以升堂,陶渊明几乎能够入室了。这种评价,在儒家思想为主导思想的时代,可以说应该是至高无上的赞誉了。
这些人都学渊明,都有一定的成就,也有自家面目。沈德潜《说诗晬语》说:
陶诗胸次浩然,其中有一段渊深朴茂不到处。唐人祖述者,王右丞有其清腴,孟山人有其闲远,储太祝有其朴实,韦左司有其冲和,柳仪曹有其峻洁;皆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
学诗就是这样子,“皆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我们学某人的风格,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白居易
沈德潜说了半天,就是没提白居易。其实这些家都不可以学陶,惟有白居易特意学习,还自我标榜。他真是崇拜陶渊明。他在《题浔阳楼》中说:“长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他甚至去寻访过陶渊明的旧宅,还写了诗与序言。
访陶公旧宅并序
予夙慕陶渊明为人,往岁渭川闲居,尝有《效陶体诗十六首》。今游庐山,经柴桑,过栗里,思其人,访其宅。不能默默,又题此诗云。
垢尘不污玉,灵凤不啄膻。
呜呼陶靖节,生彼晋宋间。
心实有所守,口终不能言。
永惟孤竹子,拂衣首阳山。
夷齐各一身,穷饿未为难。
先生有五男,与之同饥寒。
肠中食不充,身上衣不完。
连征竟不起,斯可谓真贤。
我生君之后,相去五百年。
每读五柳传,目想心拳拳。
昔常咏遗风,著为十六篇。
今来访故宅,森若君在前。
不慕尊有酒,不慕琴无弦。
慕君遗荣利,老死此丘园。
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
不见篱下菊,但馀墟中烟。
子孙虽无闻,族氏犹未迁。
每逢姓陶人,使我心依然。
我虽不甚喜欢白居易的诗,但客观讲,这首诗还真有些动人处。尤其是结尾的“每逢姓陶人,使我心依然”,真是使人生出心有戚戚的感觉。不过他学陶学得如何呢?我们就选一首他上面序言中提到的《效陶潜体诗十六首》:
吾闻浔阳郡,昔有陶征君。
爱酒不爱名,忧醒不忧贫。
尝为彭泽令,在官才八旬。
愀然忽不乐,挂印著公门。
口吟归去来,头戴漉酒巾。
人吏留不得,直入故山云。
归来五柳下,还以酒养真。
人间荣与利,摆落如泥尘。
先生去已久,纸墨有遗文。
篇篇劝我饮,此外无所云。
我从老大来,窃慕其为人。
其他不可及,且效醉昏昏。
虽然题目标榜学陶,但真是太不似陶了。马星翼《东泉诗话》中说:“王、孟、储、韦多近似于陶,至香山极矣。”我想这个“极”如果要是指学得像的话,那马氏真是有眼无珠了。但如果要是说学陶的作品写得多的话,那到真是不假。后代大多数人都认为白居易学陶学得不像:
如白乐天自云效陶渊明数十篇,终不近也。(黄庭坚《跋书柳子厚诗》)
渊明诗,唐人绝无知其奥者,惟韦苏州、白乐天尝有效其体之作,而乐天去之亦自远甚。(蔡启《蔡宽夫诗话》)
那么白居易为什么不像呢?陈模《怀古录》中说:
白乐天最不能忘情者,故发而为诗,僵身躯道,其实不悟此理。
这个“忘情”的“情”,是指的世俗之情而言,更接近人的各种与欲望挂钩的得失。所以蔡启说白居易:“乐天既退闲,放浪物外,若真能脱屣轩冕者;然荣辱得失之际,铢铢较量,而自矜其达,每诗必着此意,是岂真能忘之者哉,亦力胜之耳。”(《蔡宽夫诗话》)如果看看白居易这一辈子,他对于功名富贵的追求,那绝对是更在王维之上。白居易晚年致仕,在洛阳盖了一别墅。他《池上篇》中说:“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堂有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须飘然。”别墅中还养了很多歌姬侍妾,《本事诗》记载:“白居易有姬人樊素和小蛮,樊素善歌,小嘴长得艳若樱桃;小蛮善舞,细腰则纤纤似柳。乐天公至爱此二美眉,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对于白居易的人生态度,我们也不用批评,这也是一种活法。但可想而知,一个沉迷于“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人,他的精神世界怎么能和陶渊明相似呢?
诗至唐朝而七言大兴,七言的好处是跌宕起伏,能够包容更多的内容,弊端则是辞多而意少。所以唐庚《文录》中引了唐诗和陶渊明的诗比较了一下:
唐人有诗云:“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及观陶元亮诗云:“虽无纪历志,四时自成岁。”便觉唐人费力。如《桃源记》言“尚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可见造语之简妙。盖晋人工造语,而元亮其尤也。
其实也未必是唐人费力,乃是七言和五言风格不同所致。而这些或有意或无意学习渊明的唐人,在有些人看来,永远赶不上陶渊明。这种赶不上不在文辞,乃在性情。贺贻孙《诗筏》说道:
唐人诗近陶者,如储、王、孟、韦、柳诸人,其雅懿之度,朴茂之色,闲远之神,澹宕之气,隽永之味,各有一二,皆足以名家,独其一段真率处,终不及陶。陶诗中,雅懿、朴茂、闲远、澹宕、隽永,种种妙境,皆从真率中流出,所谓“称心而言人亦易足”也。真率处不能学,亦不可学,当独以品胜耳。
品格是人生修养,诗的功夫恰在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