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文学体裁,在未完善之时,人们在探索过程中,总会作各种尝试,选优汰劣,当形成一个公认的模式后,人们便照此操作,再不言改革。这就是唐宋元明清人们并不提出诗词改革的缘由。已经很完美的形式,再改,只能改坏。 不言改革,也不意味着一成不变。不变,就没有进步,没有发展。所以,一个完美的形式形成、大量佳作出现以后,有功底、有见识的大家,总是在不断地探索,如何超越历史,超越同代,超越旧我。如果说这也是改革,很显然,比那种形式上的改革要艰难得多、复杂得多。而这些改革,涉及的是语言如何出奇出新,意境如何至高至雅,感情如何至真至美,个性如何异古异人。一个有成就的诗人,一生都在这些方面作不懈的努力。我认为,这才是最有价值的改革。 形式要不要改,也要改,而且也是不容忽视的。形式改革最有价值的,是大改,而不是小改。四言改而五言、七言,有利于意思的表达;非格律体改为格律体,令人耳目一新。而格律诗出现以后,又出现了词、曲。这些改革,与旧有的形式并不矛盾,并非新体出非得旧体废,它们长期独立并存,千秋不废。曲之后,形式改革最有价值的,结合现代汉语的实际,白话文自由诗应该排第一位。所以,形式改革,将格律诗词作修修补补,既没必要,也没价值。 格律诗词小的改革,也并非不能考虑。比如说声韵改革。格律诗是切韵体系的产物,切韵体系,声分为平上去入,继承传统,发扬国粹,使之一脉相承,我以为不改为好。理由是:一、不改,减少了子孙后代阅读古诗词的麻烦。入声,历来作仄声,为什么我们这一代有些作仄声,有些作平声?不懂古四声的作者,用新四声自然容易一些,但我们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容易而给子孙为难呢?二、格律诗词是古汉语环境的产物,古汉语造词,是根据古声韵的特点进行的,很多成词,都是由入声与其他声搭配形成的。这类成词多,古人用于诗词的自然也多,后人写诗填词,选用起来自由度高,特别古代诗词作品读得多的作者,形成了语感,用起来得心应手,更容易写出优秀的作品。新四声历史不长,新组的词汇不多,而且多为现代汉语词汇,进入诗词,本来就有较大的难度,舍易就难,实非明智的选择。当今不说新手,就是老手,试着用新声作诗,句子生硬、艰涩、乏味,也可看到一些信息。三、有些词牌,规定了用入声押韵,其规定,是有其道理的,懂得入声的,便可品出其妙。五律、七律,出句首句押韵,三、五、七句尾字,古四声可以不重,新四声必须一重;首句不押韵,古四声一重,新四声两重。当代,切韵系统传下来的方言,大多变为五声,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对于句中平仄,用声比新四声也更为灵活。因为句中虽是平仄交替,但平中有阴、阳,仄中有上、去、入,巧妙搭配,更显得错落有致,声调富有细微的变化,感觉更美。四、目前,台湾、世界各地华侨、日本汉诗界都坚持古四声,我们也坚持,有利于横向交流;五、本人在学校进行诗词教学,首先也是用新四声,当新四声写作诗词比较得心应手了,再教以古四声,而大多数学生最后选择的是古四声而非新四声,网络上不少初学者,首先是反对古四声口号喊得最响,要求改革的愿望最强烈,但过一两年后,呼声越来越小,后来大多也用古四声写作。因此,坚持古四声,是内行和真正的诗词爱好者自觉不自觉的选择,既然这样选择,自有其理由。因此,我认为,声,以不改为妥。 韵的使用,古声作者中,有两派:一是严守平水,不越雷池一步;一是用宽韵,宽至《词林正韵》《诗韵新编》。用韵改革,古有先例,因此,《切韵》出现后,又出现平水韵、《词林正韵》,《词林正韵》虽说是词韵,但前人用于律诗的也早已存在,甚至出现于《词林正韵》问世之前,所以,《词林正韵》只能用于填词的说法是不符合实际的。《诗韵新编》更接近时音,问世之后使用者也众。诗词之韵,是从朗诵效果来考虑的,实际语音已变的原“平水”的某些韵部,现在继续使用,人们感觉毫无韵味,要求改革,有一方面的原因就出于此。诗词,本来属于古老形式,要在当代继续得到读者的喜爱,除了语言、诗味、时代性等等之外,口感韵味不能不认真考虑。所以,严守平水,使之产生隔膜,是不妥的。韵的与时俱进,前人已有成功的尝试,今人欢迎者众,风险几乎没有,应当大力提倡、大胆实践。 新声新韵,呼声很高,但多为新手,作者数量少。声、韵都与切韵系统有明显区别,可还没形成共识,且没有创作实践体验或者说成功体验太少,风险性大。目前大力提倡,既是对历史的不负责任——增加了后人阅读鉴别、考证的难度、横向交流的隔阂,也是对作者不负责任——假如将来十四韵被否定、不按实际读音变调定平仄被否定,现在新声韵作者辛辛苦苦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创作等于白费心血。我也不反对部分人用新声韵创作,在入门阶段练笔,确实减轻了难度;同时,用新声韵创作,是个人选择,人家愿意担风险,是人家的自由,我没有理由和权力横加干涉。但对于我的在校学生、社会门人,一旦掌握了格律,我便要求他们首先必须严守平水韵,接下来再用宽韵。最后,破律、拗救、用什么声韵由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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