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雨洗小城

王泽生

    日记：雨洗小城
    （2014-9-6中午12-13点）
    9月5日下午5点，黑云从北推上来，铺天盖地一大团，黑森森，冻土那样不可穿透。压向城头，向南城外漫过去，擦过城头那一刻，黑浊的云气触手可及。云速并不快，若无楼头做参照物，不经意，几乎看不出在移动。
    上午多云，不是成垛的，是气状的灰云。天气凉上加凉，等于是阴冷了，蒸发量小起来。昨晚下了雨，不小啊，直到今儿上午还满地湿痕，有一种渐次干燥的感觉。天儿倍加凉了，云头调向了，季节在变更，满天云带着冷意。仲秋来了。
    这晌这雨来的蹊跷，黑云涌来十几分钟后，窗外远处有异动。我以为谁家放爆竹了呢，哗哗啪啪，细听，却不是，是密麻麻的雨。看空中，看不出什么；看地面和楼顶，呀，都黑了，是雨水擦湿的，没了干燥的土白色。又隔开一会，墙皮湿了，朝东的玻璃湿了，是北哨雨。云团乌黑，汹涌南迁着。雨声一股一股的了，须臾，雨停了，楼头淋淋漓漓，时钟的时针一样嘀嗒，一颗颗秋水断续着。云朵啊，黑的毒蘑菇圈一样，满天开了花。
    5点半，雷声砸夯似的垂下来，雨声又抽抽泣泣，滴滴嗒嗒，天黑下来，雷声还无所顾忌，但不骇人。天黑前的那一瞬，空气凝固了，城头胀开间隙，扩展成半球形的漩涡。西面黑云，如雄州雾列，泰山压顶。黑云头仿佛蹿上了九霄，又跌下来，惊悚，峭拔，奔突，昂首，活像个钻出火堆的大公鸡，熏黑了。
    东城外呢，白云山，漫卷，怒涛卷霜雪，有俊才星驰之感，那里纵深过去是林海。林海吞吐的气浪如潮，如海，如大地的魂脉。瞧啊，那云多像魔术师变幻开去，一大朵呐，真跟孩子捡蘑菇似的，大林子里呀，捡拾那些白的云朵。再瞧，那一大团啊，多像我小时的棉花布兜，沉沉的，贴在我稚嫩的腰杆上。而溜边的那一片黑云呢，多像俺家那头小毛驴儿，我叫黑黑。我想到了小时候，野地里它不停的叫，急着回家，我说黑黑不要急，等月牙挂到电线杆上，咱们就回家。是啊，岁月苍苍，再多的活不是一天干完的，而半辈子了，这么长的日历，却似一天翻过去。是啊，就像当年驴儿黑黑跑的真快，看，东天边那些云朵，一眨眼就没了。
    黄昏了，小城灯火水洗一样清冷，大半轮秋月恰好悬在空场地里，虚虚的如手电筒的光，橘黄惨淡。雨天的月亮长久不住的，四周有云山正在合围着，没一袋烟工夫就黑云吞月，虚弱的屙出一点微黄，便墨黑了。雨点子莫名的噼啪一气，时响时停。
    秋雨绵绵着，潇潇着，霏霏着，瑟瑟着，曳曳着，咴咴着，嚯嚯着。忽而高压锅炖鸡骨头汤似的，忽而蒸包子了，蒸汽吱吱的打着响鼻儿。忽而爆炒，急若爆豆，忽而大板锨翻沙子似的，哗哗的。忽而文火慢炖，汤汁咕嘟嘟，而浅吟低唱。忽而敞开锅，涮麻辣烫了，涮火锅了，雨声沸腾了开了花。
    晚上八九点钟，城头晴了，大半轮圆月南天向西，滑行着，云托月。细碎浪花的鱼鳞云，东西一线。秋月如洗，好冷，好静，好幽。天与地之间好静，月亮睡着了，只剩虫声了。丝丝缕缕，高高低低，虫声在纺着棉花的丝线。是啊，天空成了棉花地，熟透了，抽出了大朵大朵的棉花，那是沧海一样的白云。东半天墨黑墨黑的；半个时辰过罢，黑云从西扑上来，吞了月，和东边的黑云接壤了。
    如今，呼兰河这地方，雨水不再怎么连绵；就是想连，也连绵不起来；一旦连绵不止，那可就大水滔天，洪水猛兽了。也许这叫风调雨顺，水土好呗。也许这叫水土恶化，植被已经破损殆尽，生态自身的免疫力快没有了；亏得底子厚实，扛折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啊，仍旧年年旱涝保收。于是，即便大灾小灾，冻灾旱灾虫灾水灾，但种地却总能大丰收，总能立于不败之地。
    雨洗秋月，万般清凉，秋天向前近了一步。春天里，我只揣一颗心来，秋天，不带半根草去。小城啊，雨后依然忙忙碌碌，秋味浓郁起来。秋光缓缓，一条小河一样缓缓，上游到下游，是不用号子的。秋收万颗籽！种子没有耕耘，也自然发芽生长，但耕耘没有种子必定徒劳。我把心事的种子种在云朵里，种在月亮上，会一地好月光。

风吹树吟

雨洗小城,真好！
我这儿也正下着雨呢，哎呀，热了几十天，久违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