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4-6-11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中华诗人 于 2014-6-11 11:52 编辑
序
昆明梁晗曦女史辑《中华诗人100家》第四卷稿成,诗友张雷嘱我为之作序,自感才力不及,虽再三推辞,终盛情难却,草撰拙文,聊作应付。
向来国运关诗运,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昌盛,社会稳定,经济发展,文化繁荣,诗词一道,勃然兴发。各地诗词组织如雨后春笋,诗词作者群体庞大,诗词赛事连续不断,诗词书刊到处可见,诗教工作逐渐深入,“诗词之乡”的创建活动,正推动着诗词创作事业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然而,纵观当今诗坛,在浮光掠影的背后,难免隐含着一丝忧虑,这就是诗词的质量问题,正如张其浚先生在其《打破常规“三突破”,创作更上“一层楼”》一文中所说:“单就当代诗坛的现状而言,作品虽多,精品却凤毛麟角”。现在诗人众多,创作激情很高,见什么写什么,为写诗而写诗,作品多平实直白,味同嚼蜡,究其原因是广大作者对于诗词的艺术构思、写作方法、表现技巧掌握的不够。一首好的诗词作品,能够通过它的艺术感染力,激起读者的共鸣,收到打动人心的效果。2005年12月,我在翻阅《中华诗词》青春诗会栏目王小娟的一组作品时,不知不觉泪水滑落到刊物上,发现纸被洇了一片,我才意识到动情了,回过神来,我想近几年能够读到这样的作品实在是太少了,随即写下绝句一首:“滴湿书行一页新,泪珠经世未轻噙。吟坛看惯硬生凑,多是无情写不真”。
诗词艺术是涉及文学、历史、写作、语言学、文字学、音韵学、声乐学、格律学、文学批评、诗歌评论等多个学科的综合知识,仅仅懂得诗词的表面格式和文字表义,还不能算是真正掌握了诗词的艺术。没有任何一种形式不是为了表达一定的内容,不是伴随着一定内容而存在的。因此,重要的是,不仅在于了解诗词的外在形式,更在于如何更好地运用这些形式,艺术地表达思想内容和内心世界。所以,优秀的诗人不能不对中国诗歌的发展过程,以及各个时期形成的诗歌理论有所了解,从而从中汲取营养、丰富自己。
清代太仓人沈起元在《舒啸阁诗集序》中,对我国诗歌发展史上的得失有一个粗略的评价,他说:“诗主性情,不贵奇巧。三百篇中,其体约,其义直,其风情而不杂,其事信而不诞,但得其性情之真,非徒事乎,绮靡之为也。至汉魏气体浑厚,格调深醇,风神爽朗,而一归于坦白,犹存三代之遗焉。迨乎齐梁,缛采有余,真气未足,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专尚轻浮,柔靡不振。唐之诗人,李杜擅其宗,元白承其后,纵横驰骤,豪迈不羁,然而酌雅禀经,复中绳尺要,皆各抒其性情,自成一代之绝调。自是而后,体日以靡,气日以弱矣。降而西昆,唯知填砌,绝少剪裁,力事雕锼,不顾义理,摭拾虽工,阅者倦焉。此由立意以逞奇,趋险以示巧,即失其性情之正,亦远乎作诗之旨也”。他认为诗主性情,是其要旨,此本渊源于《诗经》。《诗经》对后世诗歌的影响很大,后来的文人诗歌和民间歌谣,不但继承了《诗经》的现实主义传统,同时在赋、比、兴等表现手法和语言艺术上,都吸取了丰富的养分,为我国的诗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诗歌这种体裁,形成了区别与其它文学体裁的基本特征,它语言特别精炼、含蓄,具有反映生活的高度的集中性和概括性,具有丰富的想象和强烈的感情,具有鲜明的节奏与和谐的韵律。不了解诗歌的发展过程、主旨要义、体裁特征,便无以言诗。
诗词既兴,诗歌批评随之,故在中国诗歌的发展史上,齐梁时期,刘勰的关于文学创作的理论著作《文心雕龙》问世,其中包含了对诗歌创作的理论见解。同时代人,钟嵘的《诗品》将前代的诗人及其作品分为上中下数等进行品评,开创了诗歌批评的先河,其后各种诗话词话便层出不穷,这些都为诗歌的理论形成作出了贡献。至于近代,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倍受推崇,他对中国古典诗词发展史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后,提出了著名的“境界说”,要求诗词作品做到情景交融,艺术形象要鲜明、具体、逼真、传神,文学语言要自然本色、不假雕饰、浑然天成,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簌悉归天簌。他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境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娇揉妆束之态。”王国维看到了艺术境界是主观和客观的统一,强调诗人在艺术创造中,应该具有比一般人更加敏锐的艺术感觉,具有捕捉和构成艺术形象的能力,他判定诗词作品是否有境界,就是以是否做到了情景交融作为起码的标准,做到了就是有境界,否则就是无境界。在王国维看来,诗人要深入生活,才能获得丰富的创作材料,作品才有生气;诗人又要从一定的高度观察生活,纵观生活的整体,作品才能有深刻的内涵;诗人要体验领悟艺术与生活的辩证关系,作品才能有独到之处。他用形象化的比喻描绘了进行艺术创造与学术研究的历程,他说:“古今之成大事业者、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此段论述,发前人所未发,蕴含着深邃的哲理,广大诗词作者需要细细地体会。
在当今的诗词理论研究中,我想着重推荐叶嘉莹先生的“兴发感动”一说。我读《迦陵论词丛稿》序文《古典诗歌兴发感动之作用》时写道:“我们读诗读词,常被一些佳句、意境、景物引起冲动,或激情满怀,或怒气冲天,或怨愤不已,或心旷神怡,然而对引起的原因,即这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人激动,却莫名其妙。《古典诗歌兴发感动之作用》一文,正是从理论的角度进行探索研究得出的结论,兴发感动之作用,正是我们已感受得到,而莫名其状的原因所在。叶嘉莹先生潜心研究诗词,功夫之深,由此可见。此概念精微独到,是王国维 ‘意境说’之后又一重要理论成果。”我之所以在书眉上留下了这样一段题记,是我深深地认识到,叶先生的论述虽然站在读者赏析的角度,那么从作者创作的角度,如何为读者提供具有这种兴发感动作用的作品,这是我们需要努力和追求的。具有这种作用的,便是佳作,不具有这种作用的,就谈不上是好诗。诗歌之所以不同于散文,是它不仅在于声律的优美,而且更在于它内含的一种感发的质素。诗歌不是诉之于人知性的,而是诉之于人感情的。诗歌的创作,首先需要作者内心有所感发,而觉得有所要写,这也是我们常说的创作冲动,然后才酝酿成篇,将这种感发加以传达。诗词质量的高低,品评的标准,就是看其感发力的深浅。
在古人的诗歌理论中,对于兴发感动作用似乎有所认知,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说:“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钟嵘亦在《诗品序》中说:“气之动物,物以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然而,以上所说,都是站在作者由物感发,引起创作激情一面,而提炼总结出诗歌作品中的兴发感动作用,并从理论的角度加以阐述,作为一种学说,这确实是叶嘉莹先生的首创。叶先生在《迦陵论词丛稿序》中说:“诗歌之所以为诗歌,在本质方面,原是一直有着某些永恒不变之质素的缘故。关于这种质素,我在经过了多年的批评实践之后,终于在后来提出了一个较明确的说法,那就是‘诗歌中兴发感动之作用’,而且我还曾经试图透过理论分析,来推原对于这种作用的重视实在是中国诗说中之主要传统,当然便也早已老生常谈,并无新意。然而我在该文,却仍然将此种作用再一次郑重提出,其原因为,一则传统之诗对此种作用虽有认识,然而却缺乏明确的解说;再则古语有云:‘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我对这种兴发感动之作用的重视及提出,至少并非只是耳食之言,而是我自己经过创作及批评的实践后,与古人之说相印证所得的结果”。叶先生强调:“更应该透过自己的感受,把诗歌中这种兴发感动的生命传达出来,使读者能得到生生不己的感动。如此,才是诗歌中这种兴发感动之创作生命的完成”。
赏析者对作品的评判,是对创作的最有效的检验,赏析者的高水准要求,正是我们作者追求的目标。作为诗歌评论家,叶先生提出:“兴发感动之作用,实为诗歌之基本生命力。至于诗人之心理、直觉、意识、联想等,则均可视为心与物产生感发作用时,足以影响诗人之感受的种种因素;而字质、结构、意象、张力等,则均可视为将此种感受予以表达时,足以影响诗歌表达之效果的种种因素。”叶先生将前者称为“能感之”的因素,对后者称为“能写之”的因素。为了说明这两种因素对于作品的影响,叶先生举例说:“有李煜之纯真耽弱的性格及国破家亡的遭遇,然后才可以写出把古今的读者都卷入到无常之悲慨中的‘人生长恨’的诗篇;由王国维之悲观郁结的情怀及耽读叔本华哲学的思想背景,然后才可以写出‘可怜身是眼中人’之哀人亦复自哀的富有哲思的诗句;由温庭筠之不具个性的艳歌,到韦庄的个性鲜明的情诗,再转而为冯延巳的抑郁惝恍的意境,也正是历史之演进与个人之才质相结合所产生的必然结果;至于大晏之词境的明媚娴雅,梦窗之词境的深幽高远,碧山之词境的沉郁低徊,这种风格上精微细致的分别,也都正由于每一位作者之‘能感之’与‘能写之’的质素不同,因此其表现于作品中之兴发感动的生命,便在质与量的各方面也有了明显的差异。”对于作品的优劣,叶先生认为:“一般来说,凡是真正具有感发之生命,而且在感发之本质上具有真正优美之品质的作品,便都有着足以引发起读者心灵中某种美好之意念及联想的力量。”叶先生断言:“对于一位诗人而言,无论是多么优秀的作者,也无论有多么美好的内容,而没有自己的兴发感动,便只能写出浮嚣跟风的伪作,而再也写不出富于感发作用的真正的诗篇了。”
叶嘉莹先生的“兴发感动”之说,包蕴宏深,不仅对诗歌赏析,而且对诗歌创作,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此处我只能将主要观点做一些简要介绍,广大诗友若能认真研读,将是受益无穷,如能运用于创作实践,那就不愁写不出好诗来。
下笔千言,离题万里,回过头来,再说是集。梁晗曦女史颇具眼光,此番所辑24家,各有千秋。作品转与我后,虽未及咀嚼,仅粗略一观,便觉其中气象不同一般。开篇便是欧阳鹤先生,很有份量,他现为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为吟坛前辈,其作品沉着稳健,笔力遒劲,享有盛誉。接着是范诗银先生和高昌先生,我与他们虽不熟悉,从简介看,范诗银先生现任中华诗词学会宣教部副主任,《中华军旅诗词》执行主编,高昌先生现任《中华诗词》杂志执行主编,均为诗界健将,著述颇丰,观其作品流畅不隔,亦为行家里手。李文学、梁剑章、马文裴皆我省诗会领导,李文学会长长期从事编辑工作,理论与文字功底深厚,其作品朴实自然,词笔俊迈,现执石市诗坛牛耳,我为其麾下一卒也。梁剑章秘书长,各种文体兼长,曾在报刊社任总编,为装饰流通业资深专家,既是作家,又是活动家,活跃于河北诗坛有年,其作品雄奇秀逸兼而有之。马文斐大姐,河北诗界女中豪杰,我与其初识时,她正在主编《燕赵诗词》,其作品虽偏婉约,不废豪放,时有佳章妙句。杨海钱兄,乃我诗中神交,多年来精研格律,深探义理,识高学博,气雄笔健,每有所得,必随手成篇,有《海之魂》和《诗路心雨》行世。韩存锁兄,既是我诗友,又是我老领导,诗品同人品一样纯厚,其作品无不清丽疏快,极富美感。何永利兄,与我诗交亦已二十余年,其思维敏捷,随口成章,兴来一日可作数十首,被同辈誉为诗中快手,高产作家。栾城王增强,亦我石市诗会同仁,其师天放,为我封龙诗社社长,亦今诗坛妙手,颇谙行当本色,深得风人之致,作品格调奇高,声彩超异,高处直逼唐宋,增强多承其传。叶雨寒,意境清丽,语意疏朗,时有佳句。罗瑞洲,亦吟坛老手,辽宁名家,主编《中国诗词月刊》和《阜新诗词》杂志,其作品既见性情,尤有辞彩。高丽霞、邱志敏二人师出一门,风格极近,其作品述景写怀,笔到意到,声情意象,颇有可观,视二人功力,乃知其师董学增为诗界名流。李安民先生笔力沉雄,功夫老到,厚积薄发,佳篇迭出。梁晗曦女史虽为诗坛新秀,但才情横溢,笔下若江河万里奔流不息,汪洋恣肆,令人瞩目,令人赞叹。其余数人,或俊快流利,或深沉含蓄,各具所长,恕不能逐一见评。此集之选,可见梁晗曦女史之用心良苦,若今作者皆如是编,便值得可喜可贺了。末了,我草成一绝献给此书,以贺付梓:
一树新花一树馨,丛林开遍共芳芬。
恰逢连夜甘霖雨,润作人间万里春。
陈金锁
二零一四年五月十五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