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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人巧皆自然 ——读随园诗话偶感 三峡之子 近日,我从朋友处借阅袁牧的《随园诗话》,品读性灵诗篇,感悟随园优雅意境,颇得雅乐。 其中一段话,印象最深。萧子显自称:“凡有著作,特寡思功;须其自来,不以力构。”此即陆放翁、所谓“文章本天然,妙手偶得之”也。薛道衡登吟榻构思,闻人声则怒;陈后山作诗,家人为之逐去猫犬,婴儿都寄别家:此即少陵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二者不可偏废:盖诗有从天籁来者,有从人巧得者。不可执一以求。 这段话十分有趣。以现代语表述: 萧子显谈自己写作的体会时说:“凡是动笔写作,很少有冥思苦想的情况;须要文思自然而来,而不是勉强去做。”这就是陆游在诗中所写的“文章本天然,妙手偶得之”了。而薛道衡作诗,却要登上吟榻构思,听见人语声便会发怒;陈师道作诗,让家人将猫和狗赶出去,将小孩子寄放在邻家。这就是杜甫在诗中写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两种做法都不可偏废:有的诗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有的诗是从巧思妙想中得到的,不应该只从一个方面去追求。 袁枚的这则诗话,讲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写作状态:一是“妙手偶得”;一是惨淡经营。前者有如天籁,是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后者凭借人力。袁枚认为“二者不可偏废”,“不可执一以求”。他的创作态度是科学的,符合认识的辩证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至今仍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何谓天籁?指事物因其自然状态而自己发出的声音,天地间音响中的一种。语出《庄子·齐物论》:“‘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 “籁”,本指古代的管乐器箫,这里泛指由空虚的地方而发出的各种自然音响,因其声音所出的不同,有天籁、地籁、人籁之分。天籁的发声全凭自己,完全摆脱了任何外力的约束,是天然自发而生,因而这种不依赖任何外力的自然音响最美,胜于地籁及人籁。又天籁构成的乐曲就是“天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天乐》)。反映出庄子标举自然之美,贬抑人造艺术的主张。 袁枚诗话的天籁,指诗文天然浑成得自然之趣。原始之美便是天然之美。在古代汉语中“天籁”则是指民歌随口而唱,随口用韵,随时换韵的情况。《随园诗话》卷五:“而近体之妙,须不着一字,自得风流;天籁不来,人力亦无如何。” 李太白咏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然是上乘之作,如天籁。“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浅显自然清新,如同儿歌,但又给人以优美深远。正因为李白之诗如天籁,美妙绝伦,故能流传千秋,令万世景仰。 天然之美,是最永恒之美,具有无穷的感染力和生命力。应合自然,天人感应,是我国古老的哲学和美学。人是大自然的产物,诗文是人们对自然和社会感应的心灵流露,应当自然而然,应当以清新自然为根本,追求天然美,长期积累,偶然得之,让智慧的火花自然绽放,而不可矫柔造作,无病呻吟。 追求天然,并不等于不假思索,轻率为之;相反,需要严慎为文,确保诗文的审美价值。美具有多样性,人们对美的感受也有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角度。认识事物往往需要一个过程。深层次的美,则需要深刻的感受,深入的感悟。要达到出语惊人的效果,有时需要“两句三年得”、“捻断数要须”,达苦思冥想的境界。加之,人们对事物的感悟,因资质的敏感性差异,也要区别对待。李太白思维比较灵敏,依马可待,“斗酒诗百篇”,咳吐随风生珠玉;司马相如的思维则比较迟滞,是在慢慢酝酿中出炉的,但其大赋皆为佳酿。两者各得其妙,各有佳趣,不宜简单而论高下。况且,毕竟象李白这样天资敏锐的英才,古今罕见,绝大多数皆为平常人。 文学是人学,反映人们的喜怒哀乐,揭示人物的命运,对社会现实有着直接的影响。故作家应持积极健康的心态,认真思考,深入感悟,创作出有益于时代和人民的作品。文学作品是美的载体,应多姿多彩,多角度全方位展示美。既有自然清新之美,又要有古典深邃之美;既有素雅之美,又要有浓艳之美;既需要天然偶得之天籁,又需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之人力苦吟,使天籁与人力融合于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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