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王若虚的词学观 摘要:王若虚是金源文坛领袖,于诗文有极深厚的修养,其《滹南诗话》有词论二十三则,表现了“是苏非黄”、诗词同一等词学观,在金代词论中既有代表性,又具有自己的特点。 关键词:王若虚词 词学观 王若虚(1l74—1243),字从之,自号慵夫。他是继赵秉文之后,与元好问齐名的金朝文坛领袖。王鄂在《滹南遗老集引》中说:“先生性聪敏,蚤岁力学,以明经中乙科。自应奉文字.至为直学士,主文盟几三十年。”可见王若虚曾长期主盟金朝文坛。王若虚于诗文有极深厚的修养,其《滹南遗老集》有诗话三卷,其中也间有词论二十三则,内容主要集中在对苏轼、黄庭坚词和金朝词人蔡松年(萧闲老人)的评论上。 1、“是苏非黄”,推尊苏词 张惠民《从金源文论看“苏学北行”》中说:“苏学北传,以文学为主。”日苏轼对金源文学的影响深刻而全面,表现在他们对苏轼文学史地位、文学典范的推崇和认定,而且在诗、文、词的创作上均受到苏轼的影响。王若虚亦是如此。在他的词论中对宋人关于苏词与黄词的评论多作辩驳。至于苏轼与黄庭坚,谁的词是当行,李清照《词论》有论述,其论苏轼云:“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其论黄庭坚云:“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可见李清照之论与陈师道同,均认为苏轼词非本色,是以诗为词,虽李清照认为黄庭坚词尚故实而多疵病,但仍是当行词家。这和王若虚及他所赞同的晁补之意见相背。从词作的实际和宋人的论述来看,黄庭坚词并无不协音律的现象,要从这个角度来看,黄庭坚词应比常常因打破音律而迁就词意的苏轼词要来得本色。王若虚既认为苏轼词似诗.又引晁补之之论谓黄庭坚词著腔子唱如诗,非当行语,实非公论,不过是用非黄庭坚来抬高苏轼,此与王灼《碧鸡漫志》通过贬柳而崇苏之论相同。 其《滹南词话》论及黄庭坚词,多为贬低之语,从词之造句、用字、使典等技法人手,评山谷《摹山溪》词非常细致,丁放《金元词论》认为“王若虚的批评是很有道理的”,但实则苛之过严。如论“恰近十三余”句,王若虚说“近则未及,余则亦过”。以为黄庭坚此句句意矛盾。这首词词序云:“赠衡阳妓陈湘”又作“别意”,是写给歌妓陈湘的赠别之作。其词上片主要描写陈湘美貌,乃是视觉所见,“近”宜作好像、仿佛解,此句应说陈湘看上去恰像十三余岁少女的摸样。再如论山谷化用杜牧诗,认为杜诗泛言花已结子,黄词做实为青梅,限之以如豆,理不可通。其实黄庭坚用杜诗意,又多了一层意思,一语双关,既用花落结子,叹年华易逝,也以花比人,谓再遇之时,陈湘已身为人妇,复为人母,此句与上片“恰近十三余,春未透、花枝瘦”相对,伤别之情哀婉、真切.何谓不通。其论“尽”字,“愁”字也值得商榷,此不赘述。 王若虚通过是苏非黄而抬高苏轼的态度,从对苏、黄衍张志和《渔父词》而互相讥评的文字游戏的评论中由可显见。吴曾《能改斋漫录》记此事云: 张志和《渔父词》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顾况《渔父词》:“新妇矶边月明,女儿浦口潮平,沙头鹭宿鱼惊。”东坡云:“元真语极清丽,恨其曲度不传。”加数语以《浣溪沙》歌之,云:“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 自芘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山谷见之,击节称赏.且云:“惜乎‘散花’与‘桃花’字重叠.又渔舟少有使帆者。”乃取张、顾二词合而为《浣溪沙》云:“新妇矶边眉黛愁,女儿浦口眼横秋,惊鱼错认月沉钩。 青箬笠前无限事,绿蓑衣底一时休,斜风细雨转船头。”东坡云:“鲁直此词清新婉丽,问其最得意处,以山光水色替却玉肌花貌,真得渔父家风也。然才出新妇矶,便入女儿浦,此渔父无乃太澜浪乎。” 王若虚评此事有两条: 苏、黄各因元真子《渔父词》增为长短句,而互相讥评。山谷又取船子和尚诗为《诉衷情》,而冷斋也载之,予谓此皆为蛇画足耳,不可作也。 山谷词云:“新妇矶边眉黛愁,女儿浦口眼横秋。”自谓以山色水光替却玉肌花貌,真得渔父家风,东坡谓其太澜浪,可谓善谑.盖渔父身上自不及此事也。 其谓苏、黄作文字游戏乃画蛇填足是正确的.诗词本以有感而发为高,若仅是在文字上翻奇出新,而意境上却拾人牙慧,缺少创新,则无甚意义。但第二条,不录黄庭坚评苏轼词语,而只录苏轼讥谑黄庭坚语,则是断章取义之法。相较苏、黄二词,苏轼仅改一句,而黄庭坚词融合张志和、顾况二词,且有变化,黄庭坚词确要胜过苏轼词。从《能改斋漫录》所载苏轼评语看,苏谓此词清新婉丽,实已承认黄词却要胜过自己,所谓“此渔父无乃太澜浪”,讥谑的成分亦超过品评的成分,不过是苏轼不肯认输的强解之语。王若虚偏苏轼而非黄的态度由此可见。丁放《金元词学研究》谓:“山谷此词写山水隐逸之乐,‘新妇’二句确实不伦不类,王若虚批评得不错”,实为失察苏轼话中隐情。“新妇矶、女儿浦”不过是地名,黄因其名,故用眉黛、眼波指其山水。眉黛如山,秋波如水,本为诗词常法,黄反用之,以故为新,实是其高明处。 当然。王若虚对苏轼的评论中,也有许多精到的论述。如驳晁补之评苏轼词短于情:“风韵如东坡,而谓不及于情可乎?彼高人逸才正当如是。” 苏轼词并非短于情,只是其陶写志趣之词,所抒之情非儿女情,而是士大夫之情,王若虚此论确是知言。此外如:“东坡之文,具万变而一以贯之者也。为四六,而无俳谐偶丽之弊;为小词,而无脂粉纤艳之失;楚辞则略依仿其步骤,而不以夺机枢为工;禅语则姑为谈笑之资,而不以穷葛藤为胜。此其所以独兼众作,莫可端倪。”苏轼写作以意为主,以气贯注,打破文体疆界,而又能流水赋形,变化无端,故独擅众体,王若虚此论清楚准确地指出苏轼文风和各体特点,很是精到。 2、诗词同一的词体观 宋人对苏轼“以诗为词”争论颇多,大抵分为两类,陈师道、李清照,认为苏词“以诗为词”非本色;而王灼《碧鸡漫志》则认为苏轼“以文章余事作诗,溢而作词曲,高出出神如天,平处尚临镜笑春”,“指出向上一路”nl,从词之艺术成就著眼,否认苏轼“以诗为词”。立论虽异,但两方均视诗、词为两种文体。王若虚论苏词虽承续王灼,但却视诗词为同一,王若虚对陈师道“子瞻以诗为词,虽工,非本色。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的批驳中,他承认苏轼圃确实像诗,但并非从苏轼“以诗为词”著眼,在王若虚看来,诗词本是同一的,作词与作诗不应当有所分异,故苏轼不存在“以诗为词”。再如其《滹南集》文辩篇云:“陈后山云:退之之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予谓不然,唐人本短于议论,故每如此。议论虽多,何害为记?盖文之大体,固有不同,而其理则一,殆后山妄为分别,正犹评东坡以诗为词也。”目可见其是站在文之各体的普遍规律的角度来看待“以诗为词”的,故能较王灼为高.但从“公雄文大手,乐府乃其游戏”之句可看出。王若虚仍未走出诗尊词卑的窠臼。在他看来词仍是游戏之作。 如其驳晁补之“眉山公之词短于情”中说:“风韵如东坡,而谓不及于情,可乎?彼高人逸才正当如是,其溢为小词而间及脂粉之间,所谓滑稽玩戏,复聊尔尔者也。”亦称苏轼作词乃滑稽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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