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对李白诗歌风格的影响 摘要:魏晋风度是魏晋名士追求艺术化人生的体现,它对我国中古以后历代士人均有广泛影响,特别是盛唐时期。魏晋名士的思想、风度和作品,对“诗仙”李白产生了全面的影响。李白不仅继承了魏晋风度中的生活风范和审美情趣,而且积极地对其进行理性开拓,形成了自己自然清新、一往情深、光洁虚灵、气势奔逸的风格。 关键词:魏晋风度;李白;诗歌;风格;影响 魏晋风度是魏晋名士追求艺术化人生的体现,它对中国中古以后历代士人均有广泛影响。特别是盛唐时期,由于士人开放浪漫,个性发扬,对魏晋风度尤其怀有浓厚的兴趣。魏晋名士的思想、风度和作品,对“诗仙”李白产生了全面的影响。杜甫早已指出了这一点:“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诗史》也说“江淹云:‘蝴蝶飞南园。’李白云‘春园绿花蝴蝶飞’,语意相似。”而赵翼也认识到李白诗未脱古诗遗风——“梁陈宫掖之风,究未扫尽”。李白不仅继承了魏晋风度中的生活风范和审美情趣,而且积极地对其进行理性开拓。下面就来探讨一下李白诗歌的创作风格与魏晋风度不可分割的联系。 一、自然清新 魏晋人一反两汉时以学问为本,尚苦节,重章句,论世事,矜容饰,持典而乏通,拘礼而不达的风气,宗老庄,喜清谈,崇尚自然,不饰仪表而贵在得神。这不仅表现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上,也表现在他们的审美观上。魏晋人在品藻人物时,常用自然、玄远、超逸、高、深、简、约等概念。他们在评论文艺作品时,也把“自然”、“清”作为高标准。由此可见,自然清新之美在魏晋时已为人们所崇尚。所以,宗白华先生曾指出:“魏晋六朝是一个转变的关键,划分了两个阶段。从这个时候起,中国人的美感走到了一个新的方面,表现出一种新的美的理想,那就是认为‘初发芙蓉’比之于‘错采镂金’是一种更高的美的境界。” 李白正继承了魏晋以来以自然清新为美的审美观点,特别是对小谢诗风的继承。李白经常在诗中提到谢,并对其人其诗大加赞赏,如:“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宣城谢 楼饯别校书叔云》)。王渔洋在《论诗绝句》中说:“青莲才笔九州横,六代淫哇总废声。白 青山魂魄在,一生低首谢宣城。”虽然言过其实,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谢对李白的影响之大。 李白在诗里经常使用“清真”、“清芬”等词来赞美美好的人及事物。在对文艺作品的评价上,他也以清真、自然为标准。在《古风》第一首里他说:“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这里,他反对“绮丽”,提倡“清真”。王安石曾说:“诗人各有所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李白所得也。” 在李白诗中,“清水芙蓉”之美首先表现为感情的真实,不假掩饰,不吞吞吐吐,而是直抒胸臆,一切统一于自然。范文澜先生说李白诗“奇思涌溢,想人之所不能想,说人之所不敢说,自有诗人以来,敢于冲破一切拘束,大胆写出自己要说的话,破浪直前,无丝毫畏缩态”。如他想做官,就直截了当地说:“一生欲报主,百代期荣亲”(《赠张相镐》);当受到皇帝征召时,他毫不掩饰内心的高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 李白所追求的“清水芙蓉”之美还表现在他的诗歌语言上,如:“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山中与幽人对酌》);“长安一片月”(《子夜吴歌》)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独坐敬亭山》);“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朝发白帝城》),皆如家常话语,随口道来,仿佛毫不经意,但平易中见深意,显浅中见隽永。 二、一往情深 宗白华在《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一文中说:“晋人艺术境界造诣的高,不仅是基于他们的意趣超越,深入玄境,尊重个性,生机活泼,更主要的还是他们的‘一往情深’!无论对于自然,对探求哲理,对于友谊,都有可述。”如: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世说新语·任诞》)阮籍常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返。(《世说新语·栖逸》》) 深于情者,不仅对宇宙人生体会到至深的无名的哀感,扩而充之,可以悲天悯人;就是快乐的体验也是深入肺腑,惊心动魄。晋人富于这种宇宙的深情,所以在艺术文学上有那样不可企及的成就,文学的抒情性日益得到加强。杜甫说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杜甫《李十二白二十韵》)。李诗之所以撼人心魄,动神荡情,其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诗歌中强烈的抒情性。他的诗歌有着最充沛、最饱满、最深厚的情感。读他的诗,我们可以强烈地感觉到诗人情感脉搏的跳动和变化,喜怒哀乐、长吁短叹无不可见可感。他狂放起来就“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江上吟》);消沉起来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苦闷起来就“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又如《梦游天姥吟留别》:“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种李白式的抒情,似暴风急雨,骤起骤落,如行云流水,一泻千里,像是从胸中直接奔涌喷吐出来。 洒脱不羁的气质、傲世独立的人格、易于触动而又暴发强烈的感情,形成了李白诗抒情方式的鲜明特点。无论爱情、友情、亲情,还是爱国之情,李白皆有可叙,皆写得情真意切,在歌咏情性这一点上确实深得魏晋风度之精髓。 三、光洁虚灵 魏晋时期,玄风大炽,文人学士企慕隐逸,寄情山水。他们不仅发现了山水美,而且以玄学的眼光看待山水。他们不只把山水当作一种客观欣赏对象,而且把自己与山水同样地当成了自然的表现。他们“欣赏山水,由实入虚,即实即虚,超入玄境。”他们的审美观对诗歌创作有着很大的影响。比如陶渊明的诗:“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昭昭天宇阔,晶晶川上平”(《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清气澄余滓,杳然天界高”(《巳酉岁九月九日》)。都写得空阔湛明,体现了诗人高旷清虚,毫无一丝纤尘的心胸。后来的谢灵运和谢的山水诗也都写得光洁鲜明。如谢灵运的“明月照积雪”(《岁暮》);谢 的“澄江静如练”(《晚登三江还望京邑》)。 李白喜欢用光洁晶莹的意象和清、白色泽。他喜欢用“明”,如明月、明珠、明镜;用“白”,如白鸥、白鹭、白龙、白鹤、白石等;用“清”,如清风、清辉、清光、清酒;魏晋风度对李白诗歌风格的影响用“玉”,如玉杯、玉笛、玉箫、玉颜、玉浆、玉树。 “太白十诗九言月”,李白的诗中用得最多的意象就是月亮,月亮高悬在清虚万里的天空之中,最见光洁晶莹的特点,因此最受诗人喜爱。但李白还不满足,他常把月和水、露、冰、玉、镜、霜、雪等皎洁之物连写,并喜爱用素、秋、凉、虚、皓、寒等表示清冷明洁的形容词来修饰月,使他笔下的月亮更加显得高洁清亮,构成了一个个玲珑透彻、冰清玉洁的境界,犹如诗人自己的高洁品质。如《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其二:“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一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把一个水、月、白云连成一体的琉璃世界,和在这个世界里产生的奇妙想象,写得那样明净秀美,如入神仙境界。其五:“帝子潇湘去不还,空馀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美的湖,美的传说,空灵、明净;如画的境界,表现出一种超脱于尘世之外的皎洁明净的心境。 四、气势奔逸 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 公孙丑下》);到了魏,曹丕提出了“文以气为主”;刘勰说:“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师心”和“使气”便是魏末晋初的文章特色,即抒发感情痛快淋漓,激昂慷慨,具有磅礴的气势。魏晋时,社会动荡,战乱频仍,也是人们感情最波荡的时候。人多死生新故之感,士有建功立业之志。当时的社会思想的解放也使人的个性得以自由舒展,因此形诸诗文,便充溢一股慷慨之气。如: 阮籍的《咏怀》其三十九: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这种“多气”的文学特色对唐代影响很大。李白更在诗中说:“蓬莱文章建安骨”,对建安文学表示钦慕并认真学习。而他那重于气势,充满了火热激情的语言,则发展了鲍诗的俊逸风神。杜甫就在《春日忆李白》中称赞他是“俊逸鲍参军”。最能代表鲍照雄健豪放、俊逸峭拔这一风格的是《拟行路难》十八首。这些诗篇气势雄浑奔放,笔力遒劲奇横。而李白的《蜀道难》则以雄奇的才力,大胆的构思,绘声绘色地描写出蜀道的雄伟险峻的气势。正是“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皮日休《刘枣强碑文》)。闻一多在《英译李太白诗》一文中说到翻译李白诗时说:“形式上的 丽许是可以译的,气势上的浑璞可没法子译了。但是去掉了气势,又等于去掉了李太白。”可见,气盛是李白诗歌的重要特色。 李白的魅力持久不衰,他的文学修养和诗歌天赋是不能否认的。但是,作家的思想感情、美学理想、艺术素养,总是会渗透到自己的艺术风格中;时代、阶级、民族的各种因素,也会在作家的艺术风格中留下或深或浅的烙印。李白对前代文学的因革也是不容忽视的。他固是天才,也需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尤其是魏晋南北朝这四百年,正是文人觉醒和诗歌空前繁荣的时代,后继者怎能拒绝它所积累的丰富经验。综上所述表明,历史注定的继承关系是不容抹煞的,对于魏晋风度,李白非但没有拒绝,恰是广泛汲取了这时期的种种经验,然后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诗歌风格。他是以一种更积极的精神继承和发扬了魏晋风度,在我国诗坛上,放射出积极浪漫主义色彩,光照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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