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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苏武”：郝经杂谈 郝经是谁?相信大多数国人是不知道郝经是谁的。 但相信有很多国人是知道一些苏武牧羊的故事，一曲“苏武牧羊”，也让好多喜爱古典乐曲的人们难忘。 其实，郝经的主要故事和苏武的经历非常相似，并且，他的才学，又远在苏武之上，只是因为他身为汉族人，却为蒙古元朝重臣，并为元朝攻宋献策出力，这就便得历代的国人不愿意提他了。 郝经，字伯常，泽州陵川人（今山西陵川），“家世业儒”，乃金朝大文豪元好问的弟子。祖父郝天挺是元好问的老师，他自己又是元好问的学生，并受学于刘祁、赵复、杨奂，所学颇博。《四库全书总目》称“其文雅健雄深，无宋不肤廓之习，其诗亦神思深秀，天骨秀拔，与其师元好问可以雁行，不但以忠义著也。” 金亡后，郝经一家迁于顺天府，“家贫，昼则负薪米为养，暮则读书”。后来，蒙国汉将张柔、贾辅知其名，请他到家里教子弟读书，“二家藏书万卷，（郝）经博览无不通”。蒙哥汗时代，忽必烈在金莲川以宗王身份开府，延请郝经当幕僚，“条上数十事，（忽必烈）大悦，遂留王府”。 后来，他跟从忽必烈攻鄂州。蒙哥汗在钓鱼城下受伤身死，忽必烈犹豫不决，正是郝经一席话，坚定了他北返争夺汗位的决心。 此时南宋贾似道惧怕蒙古大军，在鄂州私下与忽必烈议和纳贡，忽必烈正愁脱身不得，欣然应允议和，忽必烈依郝经计回返，一步一个脚印，果然以鱼化龙，由一个蒙古宗王变成了“元世祖”。郝经功大与焉，得授翰林侍读学士，佩金虎符，充“国信使”，带大批从人出使南宋。 结果，郝经行至宋境，贾似道怕自己在鄂州私下与忽必烈议和纳贡之事被宋帝知晓，命李庭芝派人把郝经软禁在真州（今江苏仪征）。这一囚，不是一两年，也不是三五年，而是整整十六年， 被囚日子里，郝经日夜思归元京。他以节操自诩：“心苦天为碎，辞穷海欲干。起来看北斗，何日见长安。”他以长安拟“大都”，并作诗抒情言志： 《江声行》 雁啼月落扬子城，东风送潮江有声。 乾坤汹汹欲浮动，窗户凛凛阴寒生。 …… 起来看雨天星稀，疑有万壑霜松鸣。 又如暴雷郁未发，喑呜水底号鲲鲸。 …… 虚庭徙倚夜向晨，重门击柝无人行。 三年江边不见江，听此感激尤伤情。 …… 《老马》 百战归来力不任，消磨神骏老骎骎。 垂头自惜千金骨，伏枥仍存万里心。 岁月淹留官路杳，风尘荏苒塞垣深。 短歌声断银壶缺，常记当年烈士吟。 他在狱中几被威逼，也未动摇。郝经被羁押了16年。在这漫长的时光中，郝经坚持每月向南宋朝廷写一封信，请求召见。年年如此，一直写了16年。直到伯颜率大军打到临安城下，贾似道的谎言被戳穿，郝经才得以回到元朝。郝经抵达大都那天，万人空巷，都来看这位大忠臣。当忽必烈看到郝经写给南宋皇帝的满满一麻袋书札时，激动地落下了眼泪。元朝为奖励其忠节，大德九年（1305）增他昭文馆大学士、资善大夫；1317年，又加增推诚保节功臣、荣禄大夫、司徒、柱国，及死，元朝政府以隆重丧仪，封他为冀国公，谥文忠。 当年汉武帝时，汉臣苏武以中郎将的身份奉命出使匈奴，被这群野蛮人扣押于北海（今贝加尔湖）。匈奴人对苏武威逼利诱，招数使尽，但这个汉朝忠臣手持汉朝符节，誓死不屈。最后，他被匈奴人放逐到穷荒之地，靠牧羊求存。一直到汉昭帝继位，派人与匈奴和亲，并索还汉使苏武。匈奴人理亏，谎称苏武早已病死，汉使得密报，知道苏武仍在世，就谎称大汉天子在上林苑射雁，其中一只大雁足系苏武亲笔所写帛书，讲明他本人仍在北方沼泽中被困。这一招管用，笃信“怪力乱神”的匈奴人惊惶，忙派人找到苏武，把他送还汉朝。 文史的力量真大，郝经据此演出“真人秀”，把昔日汉使所编的“故事”演绎成真。郝经被拘几年后，在1274年从宋人供食的活大雁中挑出一只健壮能飞的，系蜡书于雁足，放飞大雁。据《元史》载： （郝）经还（大都）之岁，汴中民射雁金明池，得系帛，书诗云：“霜落风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缴，穷海累臣有帛书。”后题曰：“中统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忠勇军营新馆。” “鸿雁传书”故事，就此成为真实。元仁宗帝时（1318）下诏，将郝经的雁传帛书装潢成卷，藏之东观，翰林学士题词赞颂，朝野传为美谈。 京剧有出戏叫《苏武牧羊》，是马连良的代表作之一。写的是西汉苏武出使匈奴，被扣19年，受尽磨难，矢志不屈，在冰天雪地的北地边陲牧羊的故事。无独有偶，清代杂剧作家许鸿磐，他也为郝经写了一个剧本就叫《雁帛书》。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的张英基先生在介绍《雁帛书》这个戏曲剧本时，则有如下一段话： 《雁帛书》共四折，写泽州陵川人郝经（字伯常），任元朝翰林侍读学士，奉旨出使南宋，被奸相贾似道拘留真州十六载，尽受折磨屈辱。深秋时节，萧瑟秋风，勾起郝经思乡之情，感伤不已。但见秋雁飞落，忽忆汉代苏武，鸿雁寄书之事，遂修家书，俱称遭际，系之雁足，振翅飞去。郝妻崔氏，十六载不见丈夫音信，忧心忡忡。一天，忽见一只孤雁落院中，足系油纸包，拆看方知丈夫手书，遂将雁书呈上，圣上观书，勃然大怒，命伯颜统雄兵二十万，直逼临安，捉拿贾似道，郝经历数其罪而逐之。郝经驰归，敝衣见驾，深蒙嘉奖，授官吏部尚书，衣锦还乡，夫妻团圆。 后人一直把郝经当作是元朝的苏武。刘因把他比作是“汉北苏武”。王逢的诗中说他是“雪霜苏武节，江海魏牟心”。乾隆皇帝赞赏他：“愿附鲁连未遂志。”但是，在人们关注他的气节无亏的同时，是否也应当关注一下他那超时代的宏图大略呢？ 郝经饱览群书，著述颇丰，有《续后汉书》、《易春秋外传》、《太极演》、《原古录》、《通鉴书法》、《玉衡真观》等，还有数十万字的《文集》传世。《续后汉书》，元延祜年间印行，明收入《永乐大典》，清收入《四库全书》。当时，乾隆皇帝《御题郝经（续后汉书诗四首》，歌曰：“身充信使被拘留，两国恰逢建计投；愿附鲁连未遂志，空言思托著书酬。”……后来，商务印书馆1937年在上海铅印出版，上、中、下三大册，书名顶头加有“国学基本丛书”的标志。随之，1958年商务印书馆北京第二次版印，中华书局1988年北京第三次版印，台湾商务印书馆出有“台北版”书名《郝氏续后汉书》。 作为一个思想家，郝经在中国理学思想发展上占有一定的地位。他在中国思想史上上接唐宋，下启明清，在金末元初这个动荡的历史时期中为保存、传播和发展中国文化，做出了积极贡献。 他能认识到元灭南宋的必然，因此顺应时代潮流，冲破夷夏观念，为德是从；并在统治者汉化过程中，推崇理学，在理学发展史上起到了很好的承上启下作用。他反对仅靠武力来统一中国、治理社会；他效法唐宋盛世之法度，使得蒙古很快能过渡到有序社会，这对维护和巩固元王朝的政权无疑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郝经作为忽必烈政权初期的一名高级幕僚，他竭力以中原文化影响蒙古统治者，以此来实现他“治国平天下”的远大政治包袱。他是儒家思想影响蒙古统治者的有力推动着，在当时他能审时度势，采取有效手段，改变当时的混乱状况，使国家逐步走向大治。在宋元战争初期，蒙古国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是掠夺财富，满足经济上的贪欲，到忽必烈时，宋元战争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郝经较早地提出了“汉法”主张迁都燕京，与南宋议和，偃兵息民等，均为忽必烈所接受。不管在实行“汉法”等问题上，蒙古统治者内部斗争怎样激烈，但忽必烈还是接受了“汉法”。他多次下令禁暴行，使蒙古军基本上停止了掳掠与滥杀。忽必烈能顺应历史趋势，终于统一了中国。 郝经在政治舞台上活动了二十年，如果除去他使宋议和的十六年，则仅有短暂的四年。然而，郝经的实际作用与影响，以及对时代的贡献，则是重大和深远的。且作为元初的名儒，郝经在中国理学思想发展上占有一定的地位。 郝经的文学水平很得学者赏识。由“中国古代文论学会”会长郭绍虞先生任总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历代文论选》丛书，选中了郝经8篇文章，即《遗山先生墓铭节》、《文弊解》、《五经论诗》、《唐宋近体诗序》、《文说送孟驾之》、《答友人论文法书》、《与橄彦举论诗书》、《内游》等篇数，是元代学者最多的一位。清代顾嗣立编的《元诗选》，精选郝经诗作，辑成“《陵川集》一卷”。引人注目的是，郝经诗歌走出了国门，由许渊冲先生编译、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汉对照”的《元明清诗一百五十首》，其第一首就是郝经的《落花》。20世纪90年代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总纂、邓绍基任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文学通史》第十八章中为郝经作了传，从文学理论到诗歌艺术的评述两千余言。在元代“诗文作家”的总概述中，就提及郝经不仅“是诗家，郝经还在文论方面发表过较有系统的见解”。 郭绍虞先生著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在元代部分中讲到了4个人，指“第一是郝经，他的学问是比较广博的”，对郝经《答友人论文法书》的文章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文中写道：“就传统的文学来讲，尤其是就金元之际来讲，这真是一篇很重要的文字”。及郝经的《内游》篇，先生讲：这“实即所谓积理以养气而已”也。这种观点“不同于一般古文学家的文论。在以前，胡铨宋人已曾用‘有德者必有言’之意以说明‘气盛言宜’之旨，而无陵川发挥得透彻。宋濂又是以规模阔大之学，说明广义的道学与广义的文学之关系，而陵川又开其先声。这一点，已可看出他在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了”。 20世纪90年代出版、由白寿彝任总主编的《中国通史》在记述郝经的文篇中讲到了“四上国策”，而首先提及郝经上书的《河东罪言》。 有位姚莹先生，安徽桐城人，嘉庆进士，清文学家，在台湾做过官。他版刻印行了“乾坤正气集”本的《郝文忠公廿五卷集》。“乾坤正气”谓之曰“天地正气”也，敬重郝经到了如此地步。 这里要说明的是：扬州大学的董国炎教授所著的《明清小说思潮》中说到郝经，也给予高度肯定，但他说“我们几部重要文学史全都不提他”（见《明清小说思潮》Ｐ３８７页），我们从上述的情况来看，董教授这话未免太绝对了一点。 “疾风知劲草”，泰斗识先贤。明清之际三大儒之一的黄宗羲，他在学术方面极有造诣，他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很多学者称他为，“清代学术的开山祖师”。他在《论文管见》中讲：“郝陵川之处真州，……其言恻恻动人；古今自有一种文章不可灭，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元代以后对郝经的研究是不乏其人的。在研究郝经的人当中，当官最大的莫过于乾隆皇帝，他不仅详细地阅读了郝经的《续后汉书》，还为之御题了绝句五首。 美国亚历桑那州立大学的一位历史学教授Prof. Hoyt C. Tillman (他的中国名子叫：田浩)，就在台湾的历史语言研究所举办了一个专题讲座，题目就是《宋、金、元文化思想的碰撞与融合：探索郝经的夷夏观、正统论与道学演变》。 《中华统一战略》一书，其副题为“历代著名统一方略透析”。由中国军事科学院的两位军事学者黄朴民、孔健民著，军事科学院战略研究部部长姚有志将军作《序》，解放军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中华统一战略》一书，精选了“历史著名统一战略对策25篇”，三国“跨有荆益、鼎足三分”诸葛亮的《隆中对》。郝经的《东师议》。“先陈后张，逐一扫荡”刘基的《平江南策》、该书作者录郝经的《东师议》在于：其一强调说明“中路突破、席卷江南”这一重大战略决策的历史源头。其二《东师议》是从战略战术到治军抚民完备的军事论文。 《新华文摘》总编辑张耀铭在《略论郝经》文中讲：“郝经上疏的《班师议》，直把忽必烈捧上九五之尊的皇帝宝座的过程中立下了重大事功。” 蓝天出版社出版的上下册大部头《文韬武略》一书，其副题为：中华五千年谋略故事精选。第514节，将郝经的《班师议》编成了奇异的军事故事而广为传播。 《中国通史》郝经略传的作者胡多佳在《郝经三题》一文中作过这样的分析：“《东师议》《班师议》是郝经在1259年随忽必烈南征所上的两道奏章。随后的历史进程证实，郝经善于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审时度势，把握潮流，具有高屋建瓴，洞察全局的战略眼光。他对形势的准确预测，不是游方术士故作玄虚的神机妙算，而是建立在对客观实际的周密观察和精辟分析的基础上的。郝经身为儒臣，但在军事方略上所显示的智谋和见识，毫不亚于一个深谙韬略的三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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