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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谈谈“撞韵”的补救方法》与作者小李白先生商榷
邯郸市国学研究会 栗泽甫
《谈谈“撞韵”的补救方法》一文,从普及撞韵概念上讲是可以的。作者摘录了网上一些有关撞韵的概念和诗例,也并无大碍。但作者在文中比葫芦画瓢地揉进了一些自己所选例子,明显有误,值得商榷。
首先说,所谓撞韵等等从声律上严格要求的诗病说,多是明清书斋文人的无聊之举,虽不无道理,也可以适当参考,但绝不可奉为必须遵循的规则。作诗若禁锢于类似的条条框框中,则必伤意伤气,沦为雕琢匠气之玩物,实不足取。
以本文所举张志民教授绝句为例,被列为第三种情况,即严重撞晕的诗中,恰恰有几首是其得意之作。如:
《西山诗会喜遇故人》:
西山正是叶红时,谁染胭脂上绿枝。
最是销魂相见日,伊人如画我如诗。
此诗含蓄蕴藉,缠绵幽婉,足可称为佳作!我们读来也照样感觉流畅上口,韵味浓郁,丝毫未觉有何粘滞、涩口之病。可见即使在明清文人看来是明显撞韵的诗,只要感情真挚,艺术表现到位,同样可以是好诗!所以学诗不可过于拘泥于教条,否则,只会沦为诗匠。
再说作者所举正面例子: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作者说:在这首诗中,“处”字撞韵了,可是我们却感觉不到撞韵的伤害,仍然觉得全诗流畅上口。关键就在第二句的“近却无”的句读重心落在了第五个字“近”字上,而结句的重心落在“满”字上,这样这两句诗的韵就成了“活韵”。全诗就成功的避免了撞韵所造成的伤害。
这几句话其实是早已流传的说法,没有什么新意。且看作者所举反面例子: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毛泽东《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文中说:本诗因富含深遂而丰富的哲理之思考闻名于世,单从诗意讲是运笔高超的。但我们读起来总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这是因为这里第三句末尾的‘洞’字出现了“撞韵”的“硬伤”,“洞”字一出来,后面的“峰”字就完全被压住了。读到那里,就觉得憋了一口气,“峰”字的韵律感读不出来。
真的如此吗?此诗中“看劲松”、“在险峰”两个三字尾的语法结构与韩愈诗中“满皇都”完全相同,都是一个动词(或形容词动词化如满字)带一个偏正词组,但凡举撞韵诗做成活韵诗例的文章,无不以此为例说结句重心落在“满”字上了,所以“都”做成了活韵,那么,毛诗这两个完全类同的地方,“松”和“峰”怎么就是死韵了呢?不单这起结两句,毛诗承句最后三字“仍从容”因“从容”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词语,没有谁是重心谁不是重心之说,而之前的“仍”作为修饰“从容”的副词恰恰是重心所在。所以不难看出,毛诗起句重心在“看”字,承句重心在“仍”字,结句重心在“在”字上,三句都是活韵,比之韩愈诗的两句活韵更活,为什么韩愈的那句诗就算活韵,毛泽东的这句诗就是死韵?事实上不管毛泽东在庐山会议政治决策上的对与错,这首绝句却是含蓄蕴藉,峻拔浑厚的,也是其得意佳作。以“撞韵”之说羞辱这样的好绝,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所谓“活韵”之说,只不过是明清文人不能自圆其“撞韵”说,只好找个理由为大诗人韩愈开脱罢了。但是今天一些无聊之人却生搬硬套,将与韩愈诗句子结构类似的毛泽东《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说成死韵,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我以为,“撞韵”“挤韵”等明清文人无聊之说,虽然从声律严格上看似乎有一定道理,但我们写诗时千万不能被其左右,能避则避,不能避则不避。否则千古赞叹的王安石佳作《泊船瓜洲》也成了有“撞韵”诗病的次品了。至于什么只要做成“活韵”,便可抵消“撞韵”云云,更是无稽之谈。
己亥杏月于古赵都养云阁
(原文发表于2013年,本次发表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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